還有一件就是那身原本就屬於她的、在烈陽地窟濺染了妖獸血液、在石室給南宮焰當睡墊、三個多月來被鮮血反覆浸透的黑衣,正陽宗外門弟子的弟子服。
這件黑衣此時就在她面前,一伸手就能拿到,但上面的味道十分銷魂。
容夙不是那種特別講究愛乾淨的人,此時也有些嫌棄,但南宮焰就看著她,看得她很不自在,所以她還是伸出了手。
嚓——
還不等容夙摸到那身黑衣,一件衣服劈頭蓋臉砸在了她臉上,南宮焰的聲音不複先前的明朗清亮,而是帶上了幾分嘶啞:“你穿這件。”
容夙從頭上把那衣服拿下來,發現那是一件天藍色的衣服。
做工和她肩膀上搭著的雪白內衫一樣精致,而所用的布料甚至還要勝過紫衣女子和南宮衛所穿的衣服,倒像是和南宮焰的衣裳屬於同一層次的。
她忍不住看了看南宮焰,女子白皙的手指上戴著一枚玉戒,此時那玉戒正閃著一道光。
於是容夙懂了,手上的衣服是南宮焰從儲物戒裡拿出來的,應該是她自己原來穿的。
她沉默了一會,把衣服蕩開披上了,大小剛合適,一穿出去就能開打。
若是穿在南宮焰身上,大約就會長上一些,因為世族穿衣講究寬衣廣袖。
穿好後,容夙試著動動腳,先把自己從原來的地方挪開,順便挪得離南宮焰遠了一些。
她擔心南宮焰隨時會再撲上來,然後害得她也燥熱起來。
她的手已經很酸了,她實在不能再和南宮焰來一次了。
南宮焰一直看著她,自然沒有錯過容夙臉上那一瞬的後怕和無措,於是她笑了,心裡那些醒來後無處宣泄的暴戾、惱怒散去了幾分。
“堂堂正陽宗外門第一,還會有害怕的事情呀。”南宮焰用有些嘶啞的嗓音說道。
她本來是想撲到容夙面前看看她的反應的,但是她一動,腰間和身體四處的不適都在提醒著她,先前在這間黑暗無光、甚至只有稻草沒有床的囚牢裡,她和容夙發生了什麽。
南宮焰便不想動了,她剛壓下的情緒也有些繃不住了。
兩次!兩次都這樣突如其來,讓她一點準備都沒有,她怎麽可能開心得起來?
“南宮焰,你到底想如何?”容夙看到南宮焰眉宇間那一抹惱怒時驚了驚,用無比嘶啞低沉的聲音問她。
那聲音極小聲,如果不是南宮焰還讀得懂唇語,大概是聽不見的。
她於是又笑了,這次的笑容裡沒有此前的嘲諷有趣,而顯出一種荒唐無稽:“是你結的生死結,你問本小姐想怎麽樣?”
容夙沉默,南宮焰說的很有道理,確實是她結的生死結,是她先將自己的性命和南宮焰關聯在一起,但是——
“如果沒有生死結,我現在墳頭的草該長出來了吧。”
容夙瞬間丟開了那些窘迫、慌亂的情緒,藍衣一擺,眉眼含著股屬於刀修的凌厲:“不對,如果死在南宮小姐手裡,說不定還會被挫骨揚灰,連墳墓都沒有一座吧。”
南宮焰愣了愣,眸裡羞惱的情緒也不見了:“怎麽會呢?”
她懶懶往後一靠,明明是灰暗破舊的一堵牆,生生叫她靠出九重殿宇、白玉古榻的莊重,唇輕啟,道:“畢竟你是第一個睡了本小姐的人,別說墳墓,地宮都能為你修一座。”
“你——”容夙語塞,她想不到南宮焰說話能這麽直白,直白到她睡了她的事不算什麽,反而是生死結關聯生死性命的事要嚴重很多。
世族子弟都是這樣的麽?容夙眼裡的神情暗了不少,順便將最後那一點心虛也丟開了。
她看向南宮焰,選擇破罐子破摔:“對,生死結是我結的,而且南宮小姐休想從我這裡問出生死結的解法。”
“如果最後我實在沒有辦法,也抵擋不住你們的手段,那我會直接自斷心脈。反正黃泉路上有南宮小姐陪我一道,想來也是很值得的。”
其實是很不值得的。
容夙不願意和南宮焰一起死,她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沒做,還有很想很想殺的人沒殺掉,如何甘心就這樣死了呢?
但南宮焰又不知道,在她看來,世族子弟的性命抵得上世間所有一切。
所以那人教她生死結時才會說,這招只有對身份貴重的人才有用。
現在看來是真的有用啊!
因為南宮焰的手攥到發緊,好幾次都想去摸地面上放著的長劍,但最後還是松開了,只是面容上再沒有一點笑意,而是滿滿的壓抑和陰鬱。
容夙發現自己是能讀得懂南宮焰面上那些陰鬱的。
南宮焰是在憤怒,憤怒她一個小小的正陽宗外門弟子,居然敢踩世族大小姐的臉面和尊嚴。
她沒有再說話,南宮焰也沒有再說話,囚牢裡一片安靜。
過了一會,南宮焰動了,她深深看了容夙一眼,說道:“你怎知本小姐不願與你共赴黃泉路呢?”
說完後,她扶著腰站了起來,以一種很慢的速度走出了囚牢,“吱呀”一聲,囚牢的木門開了,再“吱呀”一聲,木門關上了。
容夙呆呆看著她的背影,半晌才反應過來那句話的意思。
她自然是知道堂堂世族大小姐的性命很重要,但南宮焰那樣說了,她的心還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慌亂,因為她很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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