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雁自虛空走了下來,直至落在容夙面前。她伸手凝訣托著容夙站了起來,剛要開口,卻在看見容夙面容的一瞬驚訝不已:“容夙,怎麽會是你?”
她第一時間似乎是想跟容夙說些什麽,但她認真看了看容夙遍體鱗傷的模樣,皺起眉,“你才通玄境六重修為,怎麽能來沉魂淵?”
容夙一怔,垂眸不語,半晌才以嘶啞乾澀的嗓音回了一句:“蘇真傳——”
“你我同門,你叫我師姐便行。”蘇明雁想到外門藏書閣容夙的舉動,再想想內門凌雲峰黑衣刀修無形的不喜,開口打斷了容夙。
容夙又是一怔,唇角微抿,沒有反對,而是選擇從善如流:“蘇師姐。”
她低喊了一聲,漆黑目光直視著蘇明雁:“你難道認為沉魂淵這幾百年來,真的就只有知微境的修士才用踏足嗎?”
蘇明雁眉皺得越緊了,她看向暈倒的顧劍安和顧妍妍,雖然因為面朝地的原因看不清楚他們的面容,卻能知道他們的修為。
一個通玄境四重,一個開元境八重,別說不是知微境了,這修為甚至比容夙還要低。
沉魂淵內怎麽會出現修為這樣低的修士呢?容夙怎麽會出現在沉魂淵?
蘇明雁想不明白,但容夙就在面前,她選擇直接問出口。
對此容夙垂眸,唇角微揚,那縷笑意藏盡了諷刺,說道:“內門弟子任務。”
她說得很簡單,蘇明雁卻無師自通般想到了什麽,聲音清冽而緊迫:“是四劍堂的手段嗎?”
容夙依然沒有回答,蘇明雁隻當她是默認,面上表情變了變,伸手想去抓容夙的手帶她回去:“你放心,此事我回去後自會稟明宗門,你不用擔心會被發配去礦山。”
發配去礦山?那是任務失敗的結果。
容夙現在卻不覺得她的任務會失敗。即便失敗了,也不用蘇明雁來幫忙,誰讓她背後還有一個世族大小姐南宮焰呢?
“那蘇師姐能算我任務成功麽?”容夙忽然開口了。
蘇明雁愣住,不懂容夙的意思。
容夙笑了,聲音輕飄飄:“蘇師姐能保證我不被發配去礦山,能對抗四劍堂,那你能算我任務成功,給我豐厚獎勵嗎?”
蘇明雁或許能主持正義,但那些只有拿回獸魄才能夠得到的東西,蘇明雁無法給她。而且就算她給了,容夙多半也不會要。因此她以刀撐地,跌跌撞撞淌過湖水,向外間走去了。
“容夙,你去哪裡?”蘇明雁看著容夙的背影,眉皺得很深。
容夙沒有回答,她不想回答蘇明雁,也想省些時間用來對付四階魔獸。
是的,她要去對付四階魔獸,她要拿到獸魄,她要完成內門弟子任務。這當然不是不自量力,而是容夙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蘇明雁手裡托著那個追陽璽,她鎮壓了噬魂甲獸、加固了沉魂淵的封印,還以追陽璽凝出的日華削弱了魔獸的實力,所以現在的沉魂淵是十幾年間最弱小也最安全的沉魂淵。
這是她完成內門弟子任務最絕佳的時機。
容夙唇角揚起,自五顏六色的儲物袋裡摸出一株三階靈草,直接咬碎了含在口中,邊走邊回復傷勢,順帶選擇著虛弱而結出獸魄的四階魔獸。
或許是冥冥中自有因果,容夙最後選擇的那隻魔獸正是她剛進沉魂淵時被追殺得逃進石林的鐵甲獸。
四周是一塊一塊堆壓的大石頭,那隻鐵甲獸就趴伏在石林中央的一片空地上,鱗片黑沉沉泛著寒光,只是此時多了幾分鮮血和黯淡。
原先銳利無比的爪子也沾染了泥土,足見在先前沉魂淵的變故和蘇明雁加固封印的過程中,它的實力受到了削弱。
容夙此時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她也遍體鱗傷,而南宮焰給她的丹藥只有一顆,所以她同樣是帶著傷過來殺這隻鐵甲獸的。
她看了那隻鐵甲獸很久,出刀的角度、踏步的方向、交手後的反應,她都在腦海裡排練了數遍,才向前揮出手裡的刀。
但四階妖獸便相當於知微境的修士,容夙才通玄境六重,其中的差距很難用什麽心機手段去抵消,因而容夙打得很艱難。
石林上空一顆高樹的樹梢上,有白衣的女子居高臨下看著容夙的動作,眉皺緊,眉眼間含著一股擔憂。
容夙並不知道別人是否擔憂她,她此時正一個翻滾躲開鐵甲獸的利爪,黑衣滾著泥土,手裡的刀重重劈出,迎上鐵甲獸堅不可摧的防禦後反震回來,震得她拿刀的手止不住顫抖。
她果然很難越階而戰殺了這隻鐵甲獸。容夙想。
但很難並不是做不到,現在讓她放棄、直接離開沉魂淵,她是很不甘心的。
或許是因為蘇明雁踏霄境修為的驚訝羨慕,或許是因為直面八階噬魂甲獸帶來的震動驚懼,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麽。
總之當容夙抬頭對上鐵甲獸冰涼嗜血的眸光時,似乎是無師自通,也似乎是靈光一閃,她沒來由想到了得自內門藏書閣堆灰角落裡的四季刀法。
秋是肅殺蕭瑟。
當容夙想到這句話時,她的腦海中一瞬間出現了很多複雜紛亂的東西,那枚玉簡上的字字句句凝成了一幅模糊的畫面。
她似乎看到了一個人,那人手裡拿著一柄刀,正抬眸直視著前方。
風沙太大,容夙看不清那個人的面容,不知道那個人的性別,也不知道那人前方有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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