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焰開心極了,面上不禁帶出幾分。慘白面容上的眉梢眼角含了些笑意,看著多出幾分神采,在黑影籠罩裡很好看,熠熠生輝。
容夙呼吸一滯,心裡情緒很不滿,也很憋屈,但她沒有時間再多想了。妖獸的爪子向她抓來了,同時一片炫目好看的藍波封住了她的去路。
退無可退,那麽只能前進。
容夙左手要抱著南宮焰不能移開,只剩下右手能動。
她持刀一劈,將飛來的氣刃都劈開,同時腳尖一點,以一種妖獸和南宮焰都想不到的角度踏地騰空,頂著八隻踏來的腳向上一躥,踩住了妖獸的背。
南宮焰眼眸一動,看明白了容夙的動作。
她剛才那一步看似很不合理是自尋死路,但現在想來或許是所有死路裡唯一的生路。
妖獸踏向她的心口,想的是她肯定會後退躲避,一如此前妖獸踏向南宮焰心口那樣。
但容夙不會魂道術法,妖獸應該也想到這一點了,所以才會故技重施。
結果容夙直接向上躥避開了那一招,她也是在玩命。如果她速度不夠快,此時她的性命和容夙的性命都沒了。容夙玩的是兩個人的命。
南宮焰心裡卻沒有不悅,她被容夙環在懷裡,看著她一踏一轉,以一種微乎其微的角度避開妖獸的十來道攻擊,心裡情緒不能不震驚。
石鋼藍魄獸具化了那一絲玄武血脈,防禦很難破開,唯一的不足大概就是攻擊速度不夠快。
但那不足是相對踏霄境的天才修士而言的。如果面前是踏霄境的天才劍修,南宮焰不會驚訝。
但容夙明明才知微境五重,而且還是虛假的、短暫的、讓渡來的修為。
境界的差距足以讓石鋼藍魄獸彌補那點不足,高階妖獸的攻擊速度再慢,肯定還是勝過低境界修士的反應速度的。
事實上也的確是這樣,容夙許多次都沒能跟上妖獸的攻擊速度,身上也多出幾道抓痕。同時她還要護著南宮焰,同時她還在先前的戰鬥中受了傷、心神消耗不少。
但她每一步都踩得對極了。
南宮焰要想一會才能想到最佳的躲避點是哪裡,容夙卻似乎完全不用想,每一步都來自本能,來自身體的本能。
她本能地很會逃命、保命。
騰挪轉踏間,黑衣飄飄,交織著揚起的紅裙,竟向城外移開了一段距離。
她在有意地引著那隻妖獸離開無憂城的城門。南宮焰意識到這一點,心裡又是一愣。
但躲閃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如果容夙一直躲下去,吃虧的只是自己。她修為太低,堅持的時間一定比不上五階的石鋼藍魄獸。
容夙顯然也知道這一點。
南宮焰看到她的眼神沉了沉,一步踏出,堪堪避開妖獸的利爪後出刀,天將明未明,只有幾縷淡淡的晨曦流轉在黑色的刀刃間。
她的刀揮向前,砍在那層龜甲上,果不其然地蕩起一片火花,刀刃卷了卷,而那隻妖獸的防禦堅不可摧,沒有絲毫損傷。
這很正常。如果是讓她來出這一劍,她也不能保證能洞穿那層防禦。南宮焰如是想,只是眼神微沉,心情沉重了起來。
那隻妖獸見狀咧嘴一笑,腥臭腐朽的味道撲面而來。
容夙皺眉,眸光一轉,看到了滿目瘡痍,地面上屍體堆成山,就算獸潮結束,死去的人也不能複生了。
一念至此,她心頭情緒有些悲涼。
接著容夙想到了四季刀法,想到沉魂淵內面對同樣防禦堅硬如鐵的鐵甲獸,她揮出的那一刀。
從沉魂淵出來後她就去了內門任務堂,接了招收弟子的任務後隻回屋睡了一夜,接著便是坐飛艇跟南宮焰一起要去東川皇城,再後來就遇到了獸潮。
這些事情發生得太快,容夙甚至沒有時間去想那一刀的驚豔和揮出時的情緒。
但她已經知道四季刀法不是什麽假大空的東西,若是能完全參悟,或許就如那位守閣長老所說的一樣,能比擬九階刀法。
秋是肅殺蕭瑟。
容夙在心裡默念著這幾個字,努力回想起自己那一瞬間的情緒。
那或許是直面噬魂甲獸帶來的對心靈的撼動,也或許是模糊畫面裡那人刀出天地為之變色的風采,總之當容夙認真回想著那一瞬的動作時,她似乎重拾了當時的情緒。
四季刀法,也是四季道法,含春夏秋冬四重道意。
容夙想著玉簡上的隻言片語,心裡似有明悟流淌而過。她似乎知道那一刀關乎什麽了。
落葉枯枝、萬物凋零,那是秋的象征。
無憂城此時就很像秋季。呼嘯而來的獸潮如無情的秋風,一吹一刮,人命如葉飄落,隨時間腐蝕在泥土裡,再沒有掛上樹梢的一天了。
四季刀法,秋刀。
容夙知道要如何才能再施展那一刀了。
刀法即道法,道法關乎道意。
要施展出秋風掃落葉的秋刀,就要讓自己的情緒沉浸在所有關乎秋季的景象裡,刀和人和天地共相和,那麽那一刀就成了。
秋季的景象——容夙一瞬想到了很多。
有沉魂淵暗無天日的自然景象,有噬魂甲獸鋪天蓋地帶來的死亡陰影,有高山般的屍體、汪洋般的血泊,最後定格於石鋼藍魄獸不含一絲感情的血目。
容夙出刀了。
她的刀一往無前,淡白的光傾瀉而下,刀尖銳利卻給人的感覺像一道風。她向前掠去,看去勢不像人帶刀,倒像刀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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