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焰看到了。
她唇微揚,聲音微啞但卻很響:“看什麽看!沒見過別人玩命嗎?”
容夙一呆,忍不住說道:“我沒想到——”
南宮焰沒讓她把話說完,直接擺手打斷了她,“你沒想到什麽?你沒想到世族子弟也能打起架來不要命嗎?”
從石室見面第一眼開始,南宮焰就知道容夙從骨子裡看不起、同時也厭惡世族子弟。
但她在那之前從來沒得罪過容夙,更和容夙沒有任何交集,她憑什麽看不起、厭惡她呢?
南宮焰想到這裡,唇角上勾,臉上多出一抹笑,神情張揚又輕狂,還帶著幾分不屑:“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會玩命麽?”
當然不是。
容夙一直都知道修行界有多殘酷無情,也知道許多修士為了活命可以不擇手段,玩命什麽的也都是家常便飯。
因為玩命不是真的將命拿來玩,而是以不顧一切、破釜沉舟的姿態想讓自己活著,只要能活著,什麽都無所謂。
容夙從六歲開始,想的只有兩件事。第一件是活著,第二件是修煉變強。只有這樣她才能殺/人,殺想殺的人。
她從不覺得玩命是很少見的,相反在她能接觸到的世界裡,活著的九成九都是在生死線上來回橫跳過的,剩下那一成是即將跳死的。
但她沒想過身份尊貴、地位高高在上如南宮焰這樣的世族大小姐,也能為了什麽賭上性命,她實在無法理解。
她的眼神變了變,有些失神。
哪怕很早以前就知道南宮焰和一般的世族子弟不太一樣,此時容夙還是藏不住心裡震驚的情緒。
南宮焰是真的和她知道的所有世族子弟很不一樣啊!世界上還會有這樣的世族子弟麽?
南宮焰滿意地看著容夙那一瞬間眼睛裡來回變化的情緒,接著用手拍拍她的肩膀,聲音虛了起來:“那隻妖獸只剩一顆頭顱了,實力減弱了不止一半,你能殺死的吧?”
容夙回神,剛要回答,肩膀上忽然一重,南宮焰一隻手搭著她的肩膀,一隻手拿長劍撐著地面,整個人都軟在她懷裡。
她一驚,忙攬住南宮焰的腰,發現南宮焰是真的山窮水盡了。她紅裙上都是血,裂開的布料下都是妖獸利爪抓裂的傷痕,臉色慘白、唇色殷紅。
“別管我,先殺了那隻妖獸。”南宮焰指向五階的石鋼藍魄獸。
四周妖獸攝於鳳凰虛影的壓迫,竟是徘徊在外沒有再前進,似是在觀望什麽。
那隻五階妖獸先後被南宮焰砍去兩顆頭顱,痛到顫抖,僅剩一顆頭顱,雙目血紅,周身都是紅色的,斷了頭顱的地方汩汩流出血來,顯然傷得不輕。
容夙剛打算跟南宮焰說她能殺死這隻妖獸,卻聽到憑空一聲暴吼,吼聲來自於不遠處的石鋼藍魄獸。
它仰天長嘯,原本藍如汪洋的顏色一點點變黑了,視線內看到的身體外層多出了一塊塊龜甲般的東西,望向容夙和南宮焰的目光充滿了暴戾和嗜血。
這是——“玄武血脈具化!”
南宮焰低喃一聲,震驚到不行,“它真的擁有玄武的一絲血脈!還在這個時候具化出來了!”
玄武屬四大神獸,哪怕這隻五階妖獸只是擁有一絲很稀薄的玄武血脈,那也足夠了。
神獸防禦堅不可摧,容夙只有虛假的知微境五重修為,修的也不是劍道,怎麽能破開這隻妖獸的防禦,將它最後一顆頭顱砍下來呢?
四周妖獸或許攝於神獸余威,都伏倒在地面上。剩余的百來個修士也沒多好,他們面色蒼白,都站不穩,和那些妖獸一樣被壓趴在地面上,起都起不來。
石鋼藍魄獸站直了身體,小山般的身軀擋住了四周所有光亮。
漫天黑影裡,容夙右手持刀,左手環抱著南宮焰,目光向上直視著妖獸嗜血的雙目。
無論是神獸余威還是凶獸暴肆,都無法影響到她的心神。
跟沉魂淵內那隻八階的噬魂甲獸相比,跟那一瞬間的天地無光、絕望顫栗相比,所有的黑暗和威壓都弱爆了。
因而容夙的身形很挺拔板正。
南宮焰一怔,抬眸看上去,正看到容夙的側臉。她臉上兩指寬的刀疤蜿蜒曲折,佔據了半張臉,配著刀修冷峻專注的神情,莫名有一種不動如山的沉穩無懼。
那隻妖獸衝過來了!
或許是因為兩顆頭顱都被南宮焰砍掉的原因,它竟然不再去撞擊城門,而是直衝著容夙懷裡的南宮焰,一副不踩死她不罷休的原因,眼裡滿滿都是殺意。
容夙心一跳,很想把南宮焰丟開,但她不能。該死的生死結!要是沒有生死結,她早就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但沒有要是,現在南宮焰的命就是她的命。她只能攬緊南宮焰,右手拿緊了刀,迎著妖獸要命、讓人窒息的攻勢,還能對南宮焰說道:“不想死就抓緊我。”
她不能把南宮焰丟開。程老昏迷不醒,南九不在,在場那麽多修士,只有她能護住南宮焰,也應該只有她會拿命保住南宮焰不死。
該死的生死結!容夙忍不住又在心裡罵了一聲。
南宮焰看出來了。她唇角彎彎,在這種性命攸關的緊要關頭,心情莫名愉悅了幾分,以虛弱的聲音回答道:“本小姐相信你不會讓我死的。”
嘖,容夙也有今天啊!向來面無表情、死都不怕的刀修,也能有被她拿捏住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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