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青年模糊的臉成了姚昊蒼的臉,青年得意的眼神成了姚昊蒼萬念俱灰的眼神。
容夙就重複了一遍:“我不會後悔。”
她從來不後悔殺段佑和姚昊蒼。
當日後悔的也只是連累到南宮焰。
現在南宮焰在南宮族真血池裡,距離三月時間還有半個多月,她絕對不會出現在這裡。
所以容夙不會後悔。
她說完,隨手把那斷了的黑刀一丟,跌坐在地面上,眼神裡不含一絲情緒,只有死寂般的波瀾不驚。
姚昊蒼死了。
一切都結束了。
生死擂台關閉了。
姚通元的奔雷掌拍來了。
姚族族衛結陣,陣勢如利刃刺來。
她的性命也即將不保。
南宮焰知道她死了,會是什麽心情呢?
容夙想著就有種窒息的痛苦彌漫了上來。
但她沒有辦法。
她一定要殺姚昊蒼,也一定要將當年那段過往宣示於眾,不管那有沒有意義。
所以就那樣吧。
容夙抬眸看著姚通元壓不住殺意的眼睛,再看看四周漆黑無光的一片,心想:夜幕降臨了,長夜漫漫,在如此黑而不含一點光的環境裡死去,似乎還挺適合她的。
她沒有半點反抗的心思,也根本無法反抗。
造化境巔峰的大能,再加上雷州第一世族。
別說再修煉十年,就算是百年,她大概也撼動不了。
因而容夙是真的打算認命和赴死了。
“轟”一聲,似乎是掌和掌相撞而爆開的聲音。
接著就是“鏗”一聲,像長劍出鞘,劍鳴清冽。
容夙抬頭看去,就看到一道穿粗麻衣的背影朝著她的方向退了數步,擂台的地面上多出幾滴鮮血,是自麻衣老者唇邊溢出來的。
麻衣,老者。
白發白須。
那是——陳副宗主!
正陽宗負責對外往來的副宗主,外門藏書閣的守閣長老,小光球口中深藏不露、許多次護住顧劍安的正道大佬。
造化境五重的修為。
他剛才,是在護她麽?
容夙怔怔看著他對面表情冷峻的姚通元。
聽到劍鳴聲後再向右邊看去,就看到白衣眉眼含雪的女子正揮舞著手裡的劍,如水劍法擋住姚族族衛結陣刺來的陣刃。
姚族族衛那麽多,陣刃四面八方無處不在,道道指向她的心口,卻悉數消散於蘇明雁的劍法裡。
水有情也無情,能穿梭滲透世間萬物,也能擋住高山壓覆、泥沙裹挾。
四周圍觀散修的心神還沒從永興坊那段往事裡抽離出來,但看到蘇明雁後還是止不住驚豔:
“這是哪位劍修?如此劍法,怎麽以前沒有聽說過?”
“不知道,應該不是雷州修士吧?”
“她擋住姚族族衛的陣刃護住容夙,應該是容夙的朋友?”
“我知道我知道!她是蘇明雁,正陽宗排名第一的弟子,容夙能當上少宗主大概是因為這位淡泊名利,對少宗主的位置不感興趣。”
“嘶,怎麽看這道劍法的不凡,感覺她也能打敗姚族少主呢?正陽宗這麽深藏不露?”
“什麽深藏不露?正陽宗本來就不簡單好吧?這座宗門存在的時間比姚族和段族加起來都長,而且正陽宗現任宗主隻修了兩百年就修到造化境巔峰,你看看姚——”
那修士壓低聲音,“姚族副族主不也是絕世天才?但他修了四百年才有今天,時間直接翻了一倍了。”
擂台上。
姚通元聽著四周修士的聲音,眼睛裡殺意翻湧。
他看著面前造化境五重卻能硬扛踏致命一掌隻吐了幾滴血的陳副宗主,對正陽宗多了幾分重視,道:“陳方,你要護容夙?”
陳方就是陳副宗主的名字。
他回頭看還坐在地面上、眼裡無一絲求生之意的容夙一眼,聲音微沉:“容夙是正陽宗少宗主,本宗是正陽宗副宗主,護本宗少主,不是天經地義之事?”
“況且——”
他頓了頓,眼神微深,繼續道:“生死擂台事生死擂台畢,賭命結束後所有恩怨消散,這是生死擂台修建以來眾所周知的規定。”
“規定?”姚通元笑了。
他看一眼被姚族族衛收了屍體和斷肢的姚昊蒼,眼裡悲痛化為憤怒,聲音滿是殺意:“這天底下就沒有世族需要遵守的規定,我們世族制定的規定才是規定!”
管永興坊往事如何、那些人如何無辜,和他有什麽關系?他只知道容夙殺了姚族少主,那就一定要死!
不然以後只怕誰都以為姚族是能隨意拿捏算計的!
他說著,直接一掌拍上去,和陳副宗主纏鬥了起來。
容夙就看著老者的白須很快變成了血須,他才造化境五重,怎麽都打不過造化境巔峰的姚通元。
這很正常。
容夙早知道了。
她不知道的是,陳副宗主怎麽會出手救她。
他不是只在意顧劍安,隻維護公道正義的麽?
容夙就垂眸,有些想笑。
因為她心裡是知道答案的。
隻為公道正義的修士會為她出手,只是因為她佔據了公道正義。
公道正義。
原來有朝一日也能和她容夙掛鉤。
原來還是有人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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