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牽無掛,不擔心有誰被她連累。
蕭凌雲說著,回頭看容夙一眼,聲音溫和了幾分:“容夙。”
匯城時她不知道容夙的名字,但登天城生死擂台後,只怕修行界不會再有人不認識容夙。
“匯城時你救我一命,現在我為你擋住這些修士半個時辰,你跑路吧。”
為容夙擋住這些修士半個時辰。
不是蕭凌雲隻願擋半個時辰,而是她只能擋半個時辰。
畢竟她是散修,沒有多少寶物,而且才踏霄境四重。
半個時辰。
容夙就想到了儲白璧。
她當初在白碧城外救儲白璧差不多也是這麽說的,不同的是她只能擋一刻鍾,蕭凌雲比她還自信。
她用力握緊深湖,頭一低往蕭凌雲剛才衝出的缺口就逃了,一個字都沒有說。
也不用說。
容夙莫名覺得她和蕭凌雲間是有默契的。
屬於刀修的默契。
後面響起世族子弟怒極反笑的聲音:“半個時辰?簡直狂妄!”
接著就是刀劍相撞的聲音。
不過和容夙無關了。
城裡似乎只有十幾個修士,沒有人再攔住容夙,容夙很快跑到城門前。
然後她就知道怎麽城裡只有十幾人了。
因為城門前此時有幾十人。
姚族和段族的都有。
他們面容淡淡,正以一種戲謔的眼神看著容夙,顯然是早有準備、早在這裡等著她。
四周還有自他們兵刃上溢出來的道意。
雷和火相碰,成了雷火。
正團團覆蓋住城門。
容夙要出去,就要淌過這片雷火,這片曾經是心底夢魘的雷火。
他們的居心顯而易見。
看來是層層包圍,想把她困死了。
她似乎逃不掉。
容夙站在那裡面無表情。
小光球飄在上面顯而易見有些著急。
那些修士也沒有再多言,就有一人抬著劍刺來了。
和先前一樣,一人先上,別的人看著,以防容夙再有什麽別的手段。
抬劍刺來的修士有踏霄境八重的修為,一點傷都沒有。
容夙此時重傷,踏霄境六重。
她不是這修士的對手。
生死攸關,容夙心裡想的是:原來世族子弟團結起來也很厲害的。
她先前果然是小看了他們。
只是既然這麽厲害,怎麽還是死了幾十人呢?
她笑了一聲。
那修士看懂她的輕視後,眼神裡多出些怒意,刺來的動作越來越快。
藏在上空、誰都沒看見的南九就握了握拳,想著是不是應該出手了。
什麽三月賭約!姚族和段族一定要容夙死,南宮焰自然也一定要容夙活。
所以如果容夙真堅持不住,南九是一定要出手的。
她效忠的只有南宮焰一個,自然不算南宮族的人。
她姓南而不是南宮。
而且按照少主說的,這個時間,她應該也快結束族主磨礪九重關、成為南宮族的族主了。
那麽到時候姚段兩族再施壓,南宮焰就不怕了。
畢竟少主和族主的差距還是很大的。
只是最後南九還是不用出手。
因為最關鍵時刻,容夙身上似乎有什麽亮起。
那是——蘇明雁給她的玉簡!
容夙驚訝不已。
那是她上生死擂台前蘇明雁塞給她的,說如果她出手是為了公道,那麽她一定能得償所願。
容夙那時就想,這玉簡在生死擂台上應該會有作用。
但她沒有用上。
她要殺姚昊蒼,一定是用自己的本事、用自己的黑刀來殺。
於是玉簡留到了現在,替她擋住了那修士刺來的一劍。
而且還不止。
白光淡去,容夙看到了一道淡淡的白影。
那白影似乎是——一個女子?
面容看不清楚,那股感覺卻似曾相識。
容夙一瞬間想到了很久以前在沉魂淵裡,她感悟出秋刀時看到的那道影。
那時那人持刀揮向前,刀出似乎能阻斷天地。
現在這人並掌如刀,一刀劈出,四周霎時間寂靜無聲。
她施展的是冬刀。
容夙想。
只是這冬刀給人的感覺卻不只是萬籟俱寂,而是冰凍三尺、寒涼無比,似乎能夠冰封一切,也似乎天地間再無生機。
冬刀,真正和春相對相反的一刀。
於是一刀出,天地變。
雷火一瞬間熄滅,連帶著那些修士頭頂上都多出一層霜。
霜雪覆蓋住他們,也帶來屬於冬的嚴寒殘酷,正在緩慢而無法阻擋地融去他們的修行根基、修為乃至性命,帶來無法磨滅的絕望。
那是圓滿境界的冬刀。
容夙看呆了。
那白影回頭看向容夙。
她的影變淡了許多。
容夙對上她的眼睛,還來不及因那雙眼睛裡厚重無盡的沉寂無望感到震驚,就先一步讀懂了她眼神的含義:走。
走?走什麽走?
哦,她現在是在逃命。
容夙反應過來了。
她看一眼地面上不再有光澤的玉簡,再看一眼白影,抬腳就向城外掠去。
那白影是宿柏溪。
或者說是宿柏溪留在玉簡裡的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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