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焰迎著容夙此時溫柔無比的眼神,聽著那聲似是而非的稱呼,眼裡淚光險些蓄成淚水砸落,但她仰了仰頭,將淚收回去後,低聲道:“不是小南,而是小難,艱難的難。”
“在還不是南宮焰前,我只是小難。”南宮焰說。她直視著容夙的眼睛,說道:“容夙,你想知道我的故事嗎?”
南宮焰的故事。
容夙就想到那座飄滿雪的庭院,想到十來歲的南宮焰眼神含殺意,一劍刺死白衣俊俏的少年,想到冊立大典上十五歲少女的華貴雍容。
她就回答道:“如果你想說,如果你願意說,我當然很想聽。”
南宮焰就看看四周,坐在一塊光滑石頭上,並且抬眼看容夙。
容夙微怔,在南宮焰的眼神示意下坐在她旁邊,緊挨著南宮焰。
南宮焰就開始說了。
南宮族嫡系子弟一般在三歲前的名字都不會記進族譜,所以不算正式的名字。
三歲以後,嫡系子弟就會開始用許多手段測天賦、根骨之類的。
南宮焰三歲時測出來的天賦很一般,雖然是嫡系子弟,但卻屬於嫡系子弟裡地位很低的,甚至比一般子弟還要不如。
“家族分配給我和阿娘的住處在族地北面,並且因為護族大陣開啟等諸多原因,那裡常年飄雪,比別的地方涼上很多。”
“我後來才知道,那是族內有心之人故意為之的。”
“我三歲測出來的天賦雖然一般,但那是因為鳳凰血脈沒有覺醒的原因。有心之人隱藏了我有鳳凰血脈的事,並將飄雪不斷的地方給我住,是想壓製鳳凰血脈的自然覺醒。”
鳳凰血脈屬火系,在南宮焰還沒有覺醒血脈前讓她住在風雪之地,對她的損害可想而知。
容夙再想到南宮焰嗜酒如命,想到那酒還烈如燎原火,便完全懂了。她的眼神生出了一絲心疼和憤怒。
南宮焰迎著容夙的眼神,心緒微動,繼續道:“我後來才知道,那有心之人是南宮族的副族主。他孫子天賦不好,他便生了邪念,想將我的鳳凰血脈移給他孫子。”
移別人血脈為己所用,是天道都不容的邪法。堂堂世族副族主,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容夙哪怕明知道那副族主的陰謀一定沒有得逞,心裡還是一驚。
“紙包不住火,後來他的陰謀還是敗露了。按照南宮族的規矩,他的所做所為會受到族規嚴懲,而我也將在族內大能的幫助下覺醒血脈。”
“但他不甘心,就最後一搏,將我直接抓到他孫子院裡,想直接移除我的鳳凰血脈。”
世族有規矩在,但不多。
死去的天才不算天才。
所以如果移除成功,或許就不會有人再在意彼時連名字都沒有的南宮焰。
“關鍵時刻,我阿娘施展禁法破壞了副族主的施法,於是就有了你看到的雪地那一幕。”南宮焰說到這裡,唇角就多出一絲嘲諷的笑意。
副族主雖然地位高,但他做的事情一定無法瞞住所有人。
那些人不出聲不阻止,不過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不過是因為她和阿娘太弱小,弱小到不值一提,自然也沒有出手的必要。
反正不管結果如何,南宮族都會擁有一個懷具鳳凰血脈的天才。
至於那天才到底是她南宮焰還是副族主的孫子,都不重要。
南宮焰此時面上的表情脆弱而堅強,容夙很心疼,她很想叫南宮焰別再說了,但動動唇,還是沒有說什麽,隻靜靜聽著。
聽南宮焰說她艱難地將自己娘親的屍體挪到屋內沒有雪的地方,說黑夜漫漫,她和不會動不會再說話的阿娘待了幾天幾夜後,掌管刑律的那位嚴族老從外面回來了。
說那位嚴族老正直無私,直接就廢了副族主和相關修士的修為,並將南宮焰從那庭院接出去,將她阿娘妥善安葬。
再後來,南宮焰的鳳凰血脈覺醒,天賦卓絕,冠絕整座南宮族,連閉關的族主都被驚動,給她起名為“南宮焰”。
於是再沒有人喚她小難。
阿娘給她起小難的小名,是希望不管遇到多少困難,對她來說都只是能克服的小難關。
所以她克服了。
但她沒有阿娘了。
於是她只是南宮焰。
小小的南宮焰一步一步往上走,十來歲的時候她拿劍殺了那位副族主的孫子,十五歲成為世族大小姐後,她去世族地牢殺了修為被廢的副族主。
沒有人敢說什麽。
因為她是在合乎規矩的前提下殺的。
因為當時在南宮族內,南宮焰三個字就是規矩。
直至今日,和當年舊事有關的只剩寥寥幾人,南宮煌是其中一個。
他是那位副族主庶子的嫡子,天生和南宮焰站在對立面上。
當年和那事有關、袖手旁觀的幾位族老生怕南宮焰秋後算帳,都去支持他當少主。
於是才有了問心境內的此時此刻。
“這個手段,以前他們也用過的。”南宮焰嗤笑。
當時她剛覺醒鳳凰血脈不久。
那些人趁嚴族老不在,便以磨練意志的借口送她進問心境,於是她一遍遍旁觀和重溫了喪母的絕望和痛苦。
鳳凰虛影衝上九重天,火光耀眼,卻衝不開她心裡的黑暗。
直到遇到容夙,直到夢魘海波浪湧動的避水珠內,那一瞬間的流光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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