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麽?”懼念眸光陰沉。
“自然是要告訴你,除非意外出現,不然你根本就逃不出去,也無法得到你想要的自由。”
容夙直接揮手打碎她舉例的兩個意外,青樓內瞬間恢復成原來的人來人往、喧鬧繁華。
接著她看向懼念,果然看到懼念眼神陰翳。
她不單單是懼念,還是風嘲笙的魔念,是具備魔力和魔識的。
所以這座青樓不僅是她害怕的情緒來源,還是執念,是一個大魔修行幾百年以來一直藏在心裡的執念,也差不多等同於夢魘。
“現在,你看到真正的世界是什麽樣了嗎?”容夙繼續問。
懼念沒有回答。
容夙就自顧自繼續說道:“毀容無用,逃跑無用,指望有誰從天而降救你於水火、以及意外出現,都是無用的。”
一切都是無用的。
懼念就一怔。
外面一直看著的南宮焰也一怔。
她似乎看出來容夙是怎麽做的了。
容夙沒有出手救懼念,而是將世界的真實攤開在她面前。
容夙——似乎就快成功了。
因為她看到懼念的眼神和以前內裡真正的漫不經心、波瀾不驚不同,而是多出一絲動容。
幻境內。
懼念低著頭放開黑刀,向前踏出一步,她此時離大門已經很近,近到一伸手就能觸碰到,近到再踏一步就能踏出去。
但她知道她不會踏出去的。
逃跑的人是無法走正門的。
她就手一揮,四周景致一變。
容夙抬眼,看到眼前是一道小而低矮的側門,門附近荒草叢生,顯然沒幾個人走這裡。
懼念站在側門邊看著容夙,問道:“你希望我踏出這道門麽?”
踏出這門,她或許就會不複存在。
“當然。”容夙回答道。
她來幻境,就是為了消除懼念。
按照眼前種種來說,懼念踏出這門,應該就會消散不見。
懼念就笑一聲,沒有抬腳,反而問容夙:“你說有三件事要告訴我,那麽第三件事呢?”
“第三件事是——”
容夙抬頭,目光順著那側門一直看向遠方,聲音輕飄飄,似乎是對懼念說,也似乎是對別的什麽說:“害怕也無用。”
她收回目光直視懼念,面容嚴肅,沉聲開口:“世界不會因你的害怕而改變,奇跡不會因你的害怕而出現,所以害怕這東西,一點用都沒有。”
“所以呢?”懼念繼續追問。
“所以,別怕。”容夙說。
她的聲音很輕,輕到幾乎沒有,聲調卻很沉,短短兩個字,說出重山般不能移的意味。
就好像,她並不是在跟懼念說,而是在跟很多年前的自己說。
別怕。
不要怕。
怕也沒有用。
怕只會干擾判斷、影響理智。
怕這種情緒,百無一用。
所以不要害怕。
如果還是怕,那麽害怕什麽,就去直面什麽。
所以多年前那個害怕黑暗、害怕臉上有刀疤的陌生人、害怕別人拿著刀的無助小姑娘,後來也成了曾經害怕過的人的模樣。
容夙低眸看手裡的黑刀一眼,接著才看向對面的懼念。
懼念此時就感覺自己快要消散了。
她是因為害怕而生的。
她害怕的地方是青樓,怕到青樓成了執念、夢魘。
那麽多修士要來救她、消除她,都不得其法。
因為她要的從來都不是救贖。
她要的是極端的清醒。
清醒地知道世界是什麽樣的,知道世界的真實和殘酷。
她只是想有一個人來把當年她看不穿看不透的事實告訴她,打碎她所有的希冀、毀去她所有的垂死掙扎,呈現出世界的本質。
她只是想要清醒一些。
只要足夠清醒,就不會再害怕。
不再害怕,才算消除懼念。
那麽多修士都不能做到。
但是容夙就做到了。
懼念想著,看向四周。
她沒有踏出那道側門,但幻境卻要消散了。
因為在容夙出現並且做了那些事、說了那些話後,她的害怕不用離開青樓才算終止。
此刻就已經終止。
她還是無法逃開青樓,但卻不怕了。
不但不怕,還很清醒。
“你知道後來的我是怎麽逃出來的麽?”懼念問容夙。
容夙沒有回答。
懼念便繼續說:“是魔道。”
“我在這座青樓裡,撿到魔道法訣,竟然就此踏上了魔道。。”
她是墮魔後才逃出去的。
所以哪怕後來那麽多正道修士要殺她,哪怕知道魔的含義,她也不後悔,甚至引以為傲。
因為是魔道救了她性命。
所以她隻修魔道,並且死都不後悔。
她曾經還想過要為魔正名的,奈何世界如此。
“嘭”一聲,是地面開始裂開,許多東西開始砸落。
一片光怪陸離、天崩地裂裡,懼念抹了抹自己的臉,原來血紅的一片很快消失,她面容姣好,是少年風嘲笙的模樣。
然後她對容夙說:“雖然以後應該不會再見到你,但我希望你能記住我的名字。”
“我叫風潮聲。”少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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