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知道的。
很多宗門弟子和散修都是厭惡世族子弟的。
他們厭惡世族子弟,世族子弟也看不起宗門弟子自命清高,對散修出身卑微、天賦一般不屑一顧。
“世族內勢力盤根錯節、動一個就得動一堆、利益至上、以勢壓人,隻講修為高低、地位貴賤,而沒有半點原則。”
“世人眼裡的世族位於世界頂端,佔據了修行界大半修行資源,卻高高在上、傲慢囂張、視人命如草芥。”
“連修行界最沒有常識的底層散修都知道,世族出行,能避就避,不然隨時會丟了性命,而且沒有誰敢說什麽。”
南宮焰說著,聲音驟然重了很多:“但在很多年以前,世族不是這樣的。”
她曾在南宮族藏書閣第九重堆灰的地面上撿到一部古書。
那上面說,很多很多年前,魔獸肆虐於天地,人族奮起反抗、鎮壓魔獸。
後來貢獻最大的那些修士就建立了世族,秉承護持弱小的原則而傳承著。
所以真正的世族應該是護持弱小,堪當人族屏障的,有原則有底線,也規矩森嚴、無法逾越的。
“我不喜歡這樣的南宮族。”
“所以我更要成為南宮族的少主,掌控南宮族的勢力,再一步一步坐上族主之位,成為南宮族內地位最高、說一不二的人。”
“本小姐要將南宮族打造成所喜歡、所想要的模樣,到時候任誰反對都沒用,本小姐要建立一個擔得起世族二字的南宮族。”
她現在是南宮族大小姐,能利用南宮族的勢力和資源。
所以她會利用所有能利用的東西繼續向上走,變強大,直到站得最高,徹底掌控南宮族。
然後,她才能改變南宮族。
南宮焰說。
她眼神裡融著日光,也燃燒著熾烈的火焰。
容夙的眼神就變了很多,像是難以置信,又像怦然心動。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南宮焰,也似乎是第一次聽到這些話。
真正的世族。
那是什麽呢?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世族二字是貶義的、厭惡的、許多修士所驚懼忌憚的。
她看著南宮焰,迎著她此刻似乎攬盡光芒的眼神,許久都沒有說話。
南宮焰卻聲音輕輕,繼續說道:“容夙,這些話我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
因為她心裡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是不是很荒謬,是不是——只是一個笑話。
“但我只是在想,如果南宮族能好一些,或許娘親當年就不用死。”她也不用一路走來如此艱辛。
那日雪地裡看著娘親的屍體,黑夜漫漫裡遙望天明的無望裡,小小的南宮焰抬頭看天空,心裡就生出那樣一個石破天驚的目標。
她要當上南宮族的少主,再成為南宮族族主。不僅僅是因為手刃仇人,還因為她娘親的話。
後來見到的多了,知道的深了,南宮焰內心深處就多出一個誰也不知道、她也不會跟誰說的想法。
她本來是覺得以後都不會和誰說的。但此時看著眼前的容夙,就很想說一說。
於是南宮焰道:“我曾遙想過,如果能做到的話,除了那些,我還想為世族正名。”
這應該就是她娘親說的,改變所厭惡的。
容夙心裡不由一震。
她認真看著面前的南宮焰。她垂著眉眼,看不出心裡是什麽情緒,雖然衣裳華麗,卻有一股不知前路如何的迷茫感。
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成為南宮族的少主和族主,以及怎麽做那些事,能不能做到。
甚至那是說出來不知道會被多少人恥笑、不屑一顧的,和所謂世族處於對立面的。
容夙就伸手搭住南宮焰的肩膀,聲音輕輕,卻很堅定:“南宮焰,你一定會成為南宮族的族主的。”
她頓了頓,繼續道:“也一定會得償所願的。”
得償所願。
南宮焰就笑了一聲,丟開那些洶湧的情緒和遙遠到似乎無法觸碰的目標,說道:“我的願望也不只那一個。”
還有眼前的容夙。
她就打算說當時在星月居內沒來得及說出來的話。
畢竟見過雲族老後,她就接手了對族人的調查任務,現在才剛忙完,根本就沒有時間回星月居見容夙。
結果容夙倒送上門來了。
“容夙——”南宮焰剛說兩個字,就有一道熟悉的南宮衛的聲音響起,甚至內容還跟那日差不多:“大小姐,雲族老請您即刻前去商量和姚族有關的事情。”
南宮焰眉宇間就掠過一絲不耐煩,她早就明確拒絕,還有什麽好說的?
但那南宮衛不是星月殿的人,而是效忠雲族老的,催促得很急。
南宮焰無奈,只能對容夙道:“你回星月居,我很快就會回去見你的。”
容夙垂眸低聲應了,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裡情緒一陣沉悶,不僅僅是因為姚族,還因為對南宮焰剛才說的話的震撼。
改變所厭惡的。
是很宏大的一個目標。
至少她無法做到。
但南宮焰顯然是很想當南宮族族主的。
如此,她該怎麽辦呢?
容夙歎了一聲,整個人心神不寧的,眼前一會是火光衝天、煙花爆裂裡的漫天鮮血,一會是南宮焰灼灼如日月,盛滿光輝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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