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很明顯,自然是容夙的刀是殺人刀,她的刀只能拿來殺人,她隻配藏在黑暗裡伺機而動,而不配立於光明處和人坦蕩對決。
方行雲沒有明說,但眉眼間卻帶出了幾分不屑。
畢竟在他看來,因殺戮而修行是很荒謬的。他修行隻想追求道境巔峰,不欲讓手裡刀沾太多血腥。
古書有言,幾萬年前天地自由,修士間隨心所欲,魔修也只是修行道的一種。
彼時的修行界開化多元、行事有原則,修士間以武會友,就如文人墨客以文會友般自在瀟灑。
他很向往那樣的修行界,從骨子裡看不起容夙這種苦大仇深,仿佛性命隨時不保的陰沉修士。
座位上的南宮焰看出來後,眸光涼涼,按在劍上的手微緊。
容夙卻半點不在意,隻拔/出深湖,以刀尖指向方行雲,聲音低沉:“打不打得過,打過才知道。”
方行雲就皺緊眉,見容夙執意如此,將他踏霄境四重的修為壓製到踏霄境一重,拿刀的手緊了緊,道:“行,那就打過再說。”
他說完,直接展開流雲刀法。
刀意層層疊疊如流雲,看似輕飄飄沒有著力點,卻有種以柔克剛的刀勢,如雲奔湧不息,能夠裹挾一切。
容夙拿著深湖的手就一翻,本能地想一刀刺向方行雲的心口,卻在想到點到為止四個字時動作一滯。
這麽一滯,方行雲的刀已經帶著那股流雲般能裹挾一切的刀意掃來。
容夙就抬刀擋住,手腕再一晃,深湖的刀刃卡住方行雲的刀後,靈活地一轉,刀柄翻轉一圈後被容夙的左手拿住,直接擊向方行雲心口。
方行雲不禁一驚,本能往後退開,看容夙的眼神微微複雜。
剛才容夙擊來的如果是刀尖,那麽他已經死了。
他於是清楚無比地意識到:所謂因殺戮而修行的刀修到底有多致命。
刀刀凌厲,刀刀直指要害,刀刀致命。
容夙剛才的動作一點都不行雲流水,也不漂亮,甚至很簡單,卻沒有一個動作是多余的。
那是一種很直接、刀出則一往無前、絕不遲疑的打法,像是後面有閻羅王在追命。
如果是生死廝殺,他不是容夙的對手。
但現在不是生死廝殺。
真要生死廝殺,他修為是比容夙高的。
而且他有護道大能跟隨,也不用和誰生死廝殺。
他隻用認真修行刀道,一直修到歸一境就行。
方行雲想著,看容夙的眼神就變了變,有些不滿:“容夙,比賽內容是點到為止,你剛才——”
“我知道。”容夙把玩著深湖的刀柄,淡淡道:“如果不是點到為止,你現在就該躺在地面上了。”
她說著,見方行雲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就擺擺手,眼神深深:“我有一刀,方公子若是能接,就算你贏。若是接不住,你就輸了,如何?”
“你放心,這一刀不是什麽跟殺戮有關的刀法,你接不住也不會死。”
容夙眼神幽幽,繼續道:“這一刀,是用來跟你們這些人點到為止的。”
她說完,見方行雲默認地舉起長刀,唇微揚,持刀的手晃了晃,一刀劈出後,再沒有多余的動作,隻站在原地看著方行雲。
方行雲就抬刀向前,想著擋住容夙這刀後,他就能繼續挑戰南宮焰,勝了南宮焰後,再去天心府挑戰儲白璧。
他心裡打算得正好,卻在那股刀意時襲來時一怔。
再睜眼時就看到了一個一個面容陌生的修士舞著行雲流水、極具道韻的刀法。他們面上含笑、彼此和睦,正是他所向往的古時修士應有的模樣。
接著畫面一轉,就變成了儲白璧長劍磊落,和他打到淋漓盡致,說當世刀修雖多,卻以他方行雲為最。
還有很多很多,比如象征希望的日出景致、雨潤大地的溫暖生機、日落時分晚霞滿天、余暉金黃……
一幕幕,都是能輕易讓他放松的景致。
他不由歡快地笑出聲音,隻覺再多榮華加身,都不及此刻來得自在。
看在四周修士眼裡,就是方行雲拿著刀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還不斷地傻笑著。
他們看向容夙的眼神就嚴肅了很多。
方行雲顯然不會是傻子,那麽只能是因為容夙剛才劈出的那一刀了。
只是那一刀看著平平無奇,怎麽卻像能影響方行雲的心神?
難道容夙修的是雙刀道,除卻殺戮刀道外,還修幻刀道?
他們不由皺眉,都很不解。
紫田就興奮地問綠水:“綠水大人,容夙大人剛才那一刀是第一次出現,那就是逍遙刀法嗎?”
南宮焰也眼神微亮,驚豔於容夙的悟性。
畢竟那絹布上的內容她也看了,卻一無所得。
“……不是。”綠水表情很複雜。
那不是逍遙刀法,卻有逍遙刀法的影子。
容夙剛才那一刀是融進了逍遙的道意,卻不是因她的心境而起,而是讓她的對手感受到這股道意,並且心神迷失。
這很難以置信。
容夙明明還是不知道她的刀道是什麽,還是沒有悟出隻屬於她的道途,卻能悟出隻屬於她的一刀。
這是怎樣一個人呢?
綠水不明白。
她也曾指點過和小姐結盟的那些世族子弟修行上遇到的疑惑,卻不曾見過誰能跟容夙一樣,沒有解決問題,卻能解決提出問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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