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容夙對視那一眼,不止容夙心裡情緒洶湧,儲白璧也因那一眼而驚訝不已。
容夙第一次看到如她那樣乾淨純粹的眼神,她也是第一次看到如容夙那般,黑暗無光,似乎濃鬱到如墨般翻滾的顏色。
就像是,世間多少明亮都融不進那片墨海。
她自幼求學於天心府,除修行外,也遍讀聖賢書,放到凡間高低也能拿個狀元榜眼探花什麽的,稱得上是學富五車。
但儲白璧那一瞬間卻覺諸多詞語都不足以形容容夙的眼神帶給她的震驚。
她只能想到一個“黑”字來形容容夙,長夜、黑暗、潑墨,不見天光的那種黑。
所以她第一時間就問碧落,那人是誰?
碧落說,那人名為容夙,正陽宗弟子,同時也是南宮焰的人,只是不知道是情人還是心上人。
後來她知道南宮焰關於鳳凰玉的承諾,就知道應該是後者。
儲白璧對容夙充滿了興趣。
她隻遺憾九幽山海境結束後就要回族閉關,不然大概會去南宮族見見她,近距離觀察觀察她的眼神。
結果誰能想到這人還能從水上漂來,而且醒來時的反應果然淋漓盡致地詮釋了她有多黑。
這種感覺很玄妙。
就像是世界上的兩種極端。
一種是白紙般的皎白不染,一種是墨水般的深沉浸透。
儲白璧忍不住摸摸自己腰間懸著的劍。
她的劍名為白虹。
似乎在看到容夙握住黑刀後動了動,像是要跟她的黑刀較量一番一樣。
但她一般出劍都是為了救人。
她以前是很不喜歡跟人比武切磋的。
容夙不知道她一瞬間的諸多想法,隻垂著眸,想到儲白璧口中的黑字,發現自己是一點都不排斥的,哪怕是世俗意義上那種和善對立的黑,也沒有什麽不好。
只是白——
她驚覺這個字是很適合用來形容儲白璧的。
天心府那些修士看人倒是蠻準的。
所以向來不和世族來往的天心府收儲白璧當學生,也是因為她的白麽?
她嗤笑一聲,不打算再浪費時間,反正她的目的達到了,就想去見南宮焰。
容夙就道:“既然儲少主不是那種挾恩圖報的人,那我也不多說道謝的話了。”
她只在心裡默默記住儲白璧的名字,就打算站起來。
“你想去找南宮族大小姐?”儲白璧手一抬,阻止容夙起身的動作。
然後她解釋道:“救了你以後,我已經第一時間告訴南宮大小姐了。而且現在距離秘境關閉只有一兩日時間,不夠你們會合的,所以還是出去以後你們再見面吧。”
只有一兩日時間。
容夙就抬頭看看天空,默默坐回原地。
儲白璧看著她,低笑一聲,說道:“那這一兩日時間裡,你就和我們一起——”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她聽到了一陣刀劍碰撞的聲音,接著天空上的魔霧就變濃了很多。
容夙也聽到了。
她看向上空的魔霧。雖然濃了些,但離他們所在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所以魔修的目標不是儲白璧。
這也正常。
畢竟儲白璧雖然地位最高貴,但中州第一族近衛的實力也最強。
到了最後一兩日的時間裡,魔修的實力肯定也大不如前,怎麽還會來圍攻儲白璧呢?
她就低眸坐在原地,不為所動,複盤著墜崖後到殺段佑的一幕幕。
坐在她旁邊的儲白璧卻“噌”一下站了起來,並且表情嚴肅:“是魔修!你們先結陣,我先去救人!”
她的聲音很急促,仿佛被魔修追殺的是她熟識的人似的。
容夙不由抬頭看去,眼神驚訝。
儲白璧注意到她的眼神,再看到她不為所動的模樣,動動唇似乎想說什麽,但最後隻道:“容夙,你在這裡休息會,稍後我們再會合。”
她說完,長劍一拔,直接踏空掠了出去,只剩容夙聽著“我們”兩個字,頗為訝異。
她看著儲族二十個近衛結陣完成後,很快跟著他們少主的腳步追隨了上去,義無反顧、雷厲風行。
容夙就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心裡的情緒。
儲白璧那些人自然是去救人的。
救誰?當然只有被魔修圍攻的世族子弟。
但是為什麽呢?世族子弟不都是明哲保身的麽?
當初南宮焰一行人被那些魔修圍攻,她看到四周是有別的不是結盟內的世族子弟的。
但他們都藏在遠處高高在上,甚至是坐山觀虎鬥,打算坐收漁翁之利的。
就算她知道儲白璧跟別的世族子弟不太一樣,也想不到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去救人。
儲白璧。
白。
容夙看著她先前坐著的那堆落葉,想著她說黑和白時的聲調,眸微動,不由自主伸手握緊自己的黑刀,坐在原地聽了一陣刀劍廝殺的聲音後,還是站了起來,往那聲音的方向掠去。
斷山,枯樹,斜坡。
她看到了許多魔修面容嗜血,正一刀一刀砍向四周的修士。
儲族近衛穿著統一的衣服。
儲白璧穿一襲白衣,幾百個修士裡,容夙能一眼看到她。
她此時手裡長劍出鞘,劍如匹練,風吹起她的額發,她手腕翻轉,穿梭在魔修裡,劍出即染血,卻也救出一個個世族子弟和近衛。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