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夙小心謹慎地將自己的身形藏在一顆樹後,看著儲白璧揮灑自如的長劍,無端想到了白虹貫日,耀眼、疾速、利落。
儲族少主,天心府外府學生。
儲白璧有很多個身份,世人皆知的卻是“小劍聖”三個字。
一個初見不像是劍修的小劍聖。
紫田說,雖然她不曾承襲劍聖的劍道,但那股光明磊落、行事周全的風格卻很像劍聖,所以稱之為小劍聖。
容夙從前不知道劍聖宿柏溪是什麽樣的人,只是此時遠遠看著儲白璧的劍,似乎就得以窺見那位先人一二風采,也足以想象出個大概。
她似乎就知道儲白璧的白字是因何而來的了。
但白有什麽用呢?世界是黑的,根本就容不得什麽白。不同流合汙,就只能坐等死亡。
儲白璧的白總有一天會讓她墜落到萬劫不複的地步的。
就比如現在,隨著那些世族子弟和世族近衛被救出,魔修死的太多,就集中火力攻擊儲白璧和儲族近衛。
那些被救的世族子弟和近衛卻沒有要幫忙的意思,他們直接就逃了,隻留儲白璧和儲族近衛面對將近四十多個殺紅了眼睛的魔修。
容夙不由就在心裡嗤笑一聲,儲白璧的白一瞬間在她心裡成了愚蠢和天真的象征。
天心府府主的得意學生。
還真是讀聖賢書太多,把腦子都讀壞了。
容夙就有些期待。
她知道儲白璧是不會死的。
她雖然愚蠢,但實力還算不錯,最多就是重傷。
所以容夙期待她殺完魔修後,看著那些影都沒了的世族子弟,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會不會暴跳如雷?會不會沮喪無比、懷疑人生?白璧無瑕般的世族少主,天賦再卓絕無雙,只怕也是第一次知道世界的黑暗吧?
容夙期待到整個人都有些興奮。
或者應該說是她心裡一種扭曲的想法:舉世皆濁,憑什麽你獨清呢?你又不是南宮焰!
她太期待了!
期待到有些忍不住,拿著刀就擲出去,刺死一個砍向儲白璧心口的魔修。
她不知道她不出手儲白璧會不會死。
她只知道她還沒有見到儲白璧的反應,所以儲白璧還不能死。
然後她走上前,拔回自己的黑刀時,儲白璧正一劍揮出,殺死最後一個魔修。
她看向容夙的眼神微微驚訝。
容夙就走到她面前,問道:“感覺如何?”
“什麽感覺如何?”儲白璧眼神疑惑,第一次聽不懂容夙的意思。
容夙微微皺眉,不滿意儲白璧的反應。
她看著儲白璧白衣上的鮮血,看出她傷得不重,但也不算輕。
還有四周的儲族族衛,衣服上都有血,甚至有一個重傷的,正被碧落扶著。
都這樣了,儲白璧怎麽還能面不改色,隻用袖子愛惜地擦拭著劍上的鮮血呢?
她就很詳細地問道:“不顧生死、挺身而出、救人於水火,但那些人被救後卻頭也不回跑了,害你們受傷至此,你感覺如何?”
儲白璧聽完後一怔,接著就笑出了聲音,回答的聲音依然溫和:“我師姐說得對,外面果然有很多像你這樣的人,只會等著看我笑話!”
她說完後表情有些委屈。
如果是別人,她根本不會在意。
但她很感興趣的容夙也這麽說,還這麽直接,她就有些不開心了。
但她想到容夙的眼神,又覺得很正常,就繼續回答道:“感覺是——沒有什麽感覺。”
容夙眸光一滯。
儲白璧就低歎一聲,擦完劍上的血後收劍回鞘,邊往回走邊對容夙道:“我說過我不會挾恩圖報,自然救人也不是想要得到他們的感激或者報答。”
“有固然好,但沒有也無妨。我救人,跟人是誰無關,只因為他們是人。既然在我眼前,既然我看到了,既然我有救人的能力,那我怎麽能不救呢?”
她說得很自然坦蕩。
容夙不由想到她昏迷前聽到的那道聲音——“那還不快救人”。
沒有半點遲疑,很自然,像是本能那般。
她不禁一愣。
說話間,儲白璧已經坐回落葉堆上,並且開始處理她身上大大小小被魔修刺中的傷口,魔霧纏繞,看著就很疼。
儲白璧面容不變,隻皺著眉捏碎丹藥灑上去,那雙皎潔乾淨的眼睛流出了晶瑩的淚水。
容夙驚訝不已。
儲白璧就抽抽鼻子,聲音因眼淚而多出一層悶沉:“我不算很痛,也沒有難過,只是淚腺發達而已。”
她正說著,不遠處響起女子的呼救聲。
容夙隻覺什麽掠了出去,回頭一看,坐在落葉堆上的儲白璧果然不見了。
速度很快,快到儲族近衛都有些沒能反應過來。
容夙眸光深了深,站在原地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半晌後,儲白璧回來了,並且跟碧落解釋說,剛才是有個世族小姐碰到落單的魔修。
容夙靜靜聽著,許久後忍不住問道:“儲少主是打算做那種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麽?”
儲白璧就眼神亮了亮,然後糾正她道:“是路見不平,拔劍相助。”
“而且也談不上什麽英雄不英雄的,我只是在做自己認為應該做的事情。”儲白璧神情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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