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熱愛著她的浪漫主義,天真理想卻不失實際,宛如墜落在塵埃裡的星星,比誰都清醒。就連“死亡”這個談之色變的詞,在她口中也不過一行輕描淡寫的詩。
為什麽她不害怕,她沒有留戀的人和事嗎?那些看淡生死一般的無所謂,是真實存在的嗎?
何夕難以置信。
那時候師傅坦言,他無法給予何夕答案。
“試著去找吧。”他說。
言多無益,一句忠言足矣。
思緒閃回這一刻,她見眼前拉著她手腕的女孩眼神清明,直視著呆滯的自己。
時雨:“你好像有點發冷,沒事吧?”
“沒事。”何夕踉踉蹌蹌站穩腳跟,“體寒,天生的。”
“那就好。”時雨舒心一笑。
花店的門開了,一個不速之客捧著一束鮮豔的紅朝她們走來。
認清男生的臉,何夕腦中警鈴大作。
“好巧啊學姐!剛剛在餐廳看見你,我還以為認錯人了,我們還真是有緣啊。”
他笑容滿面迎上來送花。
何夕抬手擋開那股令人作嘔的香味:“哪有人偶遇還想著提前買束花的,你怕不是跟了我很久。”
他的笑霎時僵住。
“學姐,你能不能聽我說幾句話?”
“不能,回去洗洗睡吧你。”
男生不願善罷甘休,左擋右閃攔住何夕的去路。
他撕下偽面,表明來意:“你到底為什麽不肯考慮我,不說行也不說不行,是把我當傻子嗎?”
何夕冷哼道:“人貴有自知之明,我沒說絕是不想鬧得那麽難堪,你心裡沒點數麽。”
他們在人流之中對峙,吸引了好多湊熱鬧的人。人們對著表白現場指指點點,翹首以盼接下去的劇情發展。
癡情學弟離歇斯底裡的狀態就差一點:“你不滿意我什麽,我就改,你喜歡什麽樣,我就變成什麽樣,這樣也不可以嗎?”
“給我個努力的機會,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要等也沒關系,我等得起。你現在不喜歡我,不代表以後也是一樣。”
無藥可救的戀愛腦。何夕氣到極點。
大庭廣眾之下搞這麽一出戲碼,明擺著逼她表態。
“你不覺得自己很可悲嗎?”何夕漠視他的長篇大論,不客氣地回道。
“我不覺得。”
執迷不悟到這地步也是沒誰了。
“為了喜歡的人,卑微一點很正常。”
他執意讓何夕收下剛買的玫瑰:“學姐,這心意你先收著,我們微信上回頭再聊。”
寒氣,彌散於何夕的瞳孔中。她盯著包裝豔俗的玫瑰花,隻覺這種帶刺的植物分外扎眼。
有人起哄,有人拍照,有人說三道四。
這局面,無論她作何回應都不好收場。
“不好意思啊,同學。”
僵持中,一個人影緩緩走出來橫在兩人中間。
她睫毛彎彎,嘴邊掛著標準且禮貌的笑,不懷好意地眨了下眼。
“你學姐借我一下。”
話音未落,時雨一把拉過何夕,擠開擋道的圍觀者,向大街上跑去。
晨昏瀕臨交替,暮色聚合在這方天地之間。橙調的暮火,將城市的角落悉數澆燃。
兩個剪影一前一後,奔跑在縱橫交錯的街道上。日漫中的畫面,被現實複刻了一遍。
她們跑過只剩幾秒的綠燈,跑過喇叭喧天的車流,跑過陌生人看瘋子一般的目光,跑上一座跨江大橋。
湧入鼻腔的空氣,冷暖交雜,摻揉風的微涼與光的熾熱。
“時雨,等、等一下!”
女孩緊抓著她手腕,跑得肆無忌憚,何夕不得不放開步子跟著跑。
何夕不愛運動,體力極差,沒跑多久便力不從心了。
“停下吧,時雨!”
喊了一萬聲,前方那人聽而不聞。
何夕心一橫,刹住腳,拽著時雨的手臂道:“夠了,時雨……”
時雨慢慢停下,轉過身來,笑意盈盈地看向捂著一側腰,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何夕。
“你,你不要命了嗎……”何夕氣喘籲籲,斷斷續續地發牢騷,“得、得了病,還一個勁兒亂跑……”
“你就不怕……”話到嘴邊被她吞了下去。
何夕緩過來些才意識到她的擔心是多余的。比起時雨,跑了幾百米就虛脫的自己才是個活脫脫的病秧子。
“我不怕啊。”
時雨咧開嘴笑道。
“與其腐爛在充斥著消毒水氣味的病床上,我寧願倒在一場荒涼的落日裡。”
霞光降臨大地,她身上披了件薄暈做的紗衣。
何夕回頭望,發現那棟創造糟糕回憶的建築已被她們遠遠甩在了身後。
那樣無助的時刻,是時雨義無反顧站出來幫了她。
何夕:“你剛剛……幹嘛多管閑事。”
“為朋友兩肋插刀,這不是應該的嗎?”時雨自是知道她在說反話,大大方方坦白,“而且我看你一臉殺氣,都替那小學弟捏把汗好不好。”
她不覺莞爾:“你看那束花的眼神,仿佛在預示你下一秒就會把它奪過來踩在地上,就像踐踏那男生自我感動的心一樣對待它。”
“雖然你學弟的行為我也討厭,但花畢竟是無辜的。”她頭頭是道地分析,“何況那麽多人看著,但凡你舉動過激點,不得被放網上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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