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在認真思考。
“因為我怕死,所以……我寧可祈願,讓大海遺落我。”
時雨:“為什麽突然想到這些了?”
何夕:“我昨天看了上次車禍的後續報道,說死者有的剛新婚,有的是大學生,有的才過完生日……”
她聲音落了下去:“就覺得……人生真的太無常了。”
“世事難料,沒辦法。”有關死亡的話題,不宜深討,時雨便寬慰道,“所以說啊,我們何其有幸,尚且活著。你說對吧,何夕?”
何夕低眉:“……對。”
“喵——”書架上方傳出一聲貓叫。
花貓展了展身,凌空躍下,把何夕的頭頂當跳板,穩穩落入時雨的懷抱裡。
“阿亮,早上好啊。”時雨笑嘻嘻地吸起了貓。
何夕對她“見色忘友”的行為表示強烈抗議:“喂,它踩我腦袋,你不管管?”
“噢噢,我給你揉揉……”時雨騰出一隻手,敷衍地去摸。
何夕擋開:“你哄小孩呢?!”求來的關愛太廉價了,她不吃這虧。
導火索臥在時雨腿上,舔著肉乎乎的爪,並不屑於和這個失寵的兩腳獸爭風吃醋。
時雨在給花貓撓癢癢:“何夕,你不是想養貓嗎,現成的教材在這兒,還不趕緊上上手?”
“它咬我怎麽辦?”何夕有所顧慮。
“不會的,你把它當毛絨玩具嘛。”
“……你見過這麽多動的毛絨玩具嗎。”
時雨:“放心,被咬了我把自己贖給你好吧。”
“手給我。”她把住何夕的手掌,不多廢話便要開始言傳身教。
何夕拚命抗拒:“等、等……我沒做好心理準備!”
“不需要準備,相信我就是了。”
手被牢牢攥著,何夕掙不脫也逃不過。
“何夕,手指放松,不要緊張,你是兵馬俑嗎?”
眼看自己的手離貓頭越來越近,何夕欲哭無淚,眼睛一閉,要殺要剮都任憑時雨處置了。
然而,臆想中手指被咬得血肉模糊的景況,沒有出現。
她好像碰到了一團絨線球,會動,有呼吸,正在微微起伏。
“……”何夕鬥膽將眼睛撐開一條細縫。
五個手指頭,完好無損。它們在時雨的牽引下,左右輕蹭著阿亮臉上的毛發,像給它做了個面部spa。
貓主子一副高高在上的睡姿,縱享著新仆人的按摩服務。
時雨:“你看,我就說很簡單的吧。現在你還覺得阿亮可怕嗎?”
何夕:“……看不見那個銅鈴樣的眼,倒是還行。”
她看兩人的手仍疊在一起難舍難分,忍不住道:“你摸夠了沒,假公濟私的家夥……”
時雨笑著撒手:“被識破了啊。”
何夕飛速把手撤回,生怕多停一秒,增加被咬的風險。
“別半途而廢,擼貓也是需要勤加練習的。”時雨接過按摩的接力棒,攛掇何夕跟她再熟悉熟悉技巧。
何夕:“說說理論得了,我記得住。”
時雨笑罵著:“我看你紙上談兵,哪天養得起貓。”
何夕:“少看不起人。”她抬首,傲氣凌人地撇著眼。
時雨專治這種“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臭屁小鬼。
“據說貓下巴那塊兒都挺敏感的……”
她眯起眼梢,目光拉近至何夕的頸部,讓浴了火的氣息從下往上,一寸寸地侵吞蠶食。
時雨沒臉沒皮地開腔,氣聲蠱惑:“你敢不敢……讓我做個實驗?”
何夕想不到,她大白天的竟敢明目張膽地超速駕駛。
“……死變態。”她咽了口唾沫,用日語低罵一句,抱著書倉皇逃去書架另一側。
小樣兒,關公面前耍大刀,何夕你也太不自量力了。時雨暗爽,心裡樂開了花。
一個上午,她們隔著書架背靠背,此方逗貓吟詩,彼人看書作對,你來我往,有呼必應。
直到黃新鴻一通電話把何夕叫去醫院幫忙。
時雨抱著阿亮:“黃先生有急事?”
何夕放下書,起身道:“不清楚。他那兒人還挺多的,我聽到有一男一女,嗓門特別大。”
她半隻腳踏出了門,卻猛地想起早上提心吊膽躲著狗叫聲,跑來開門的丟人樣。
何夕正了正色,道:“時雨。”
“什麽事?”
“護駕。”
她走在穗州三院的住院部,向著熟知的目的地而去,不禁感到一絲恍如隔世的錯覺。
電梯按鍵上的阿拉伯數字滅了燈,樓層語音播報出粵語中的“六”。
一對夫婦在走廊裡大聲喧嘩。
男人情緒激動,脖子根以上漲得通紅。
“我生她養她,給她吃給她喝的,憑什麽做不了主?!”
“她活著是我女兒,死了也是我女兒,跟你們這群外人有屁點關系!”
夫唱婦隨,女人也叭叭嘴罵道:“你一個開公司的能安什麽好心,騙個活不成的傻子你不怕遭雷劈啊你!?”
黃新鴻面對兩人的圍攻,稍顯吃力,保持著微笑勸他們冷靜:“李先生,王女士,你們的心情我能理解……”
“理解了還不給我滾遠點?!”男人咄咄逼人地推搡。
“這是政府的委派,我們是有相關義務的。”黃新鴻好脾氣地賠笑,瞥見何夕走近,好聲好氣道出個緩兵之策,“在這裡也吵不出結果,還會影響小姑娘休息,不如我請你們吃個飯,坐下來談,成嗎?”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