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董思然牽起嘴角一聲冷嗤,聽得何夕暈頭轉向,摸不著頭腦,“高材生,你理解能力好像有問題啊。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嗎?”
何夕:“哈?”二十余年,她第一次懷疑自己中了曼德拉效應,導致記憶偏差。
“何夕。”
正當她想和董思然問個究竟時,黃新鴻端著咖啡走來,打斷二人的交流。
他調笑道:“跟同事活絡感情呢?”
“不是的黃總。”董思然識相地退遠,面不改色道,“何夕剛才爬樓梯太急,喘不上氣,我扶她歇了會兒。”
這說的什麽破謊!你才喘不上氣!
何夕在心裡狂翻白眼。
“哦哦,互幫互助啊,蠻好的。”黃新鴻摸了摸灰白胡子,說,“緩過來了沒何夕?”
“……嗯。”何夕吃了啞巴虧,只能順著台階下。
“行,跟我來一趟。”
“……好。”
何夕同黃新鴻走了幾步,始覺樓梯間這塊兒不算什麽視野盲區。
這樣一來,某人豈不是什麽都看見了?
她抬眸望向彼方,發現時雨笑得明朗,仰在轉椅上衝她輕輕揮了揮手。
何夕更心塞了。
喜歡看別人吃癟,這算哪門子惡趣味啊。
辦公室門一關,何夕把滿腹的牢騷一股腦搬上台面。
“師傅,為什麽放一個無關人員進公司?”
“保安都去哪兒了?”
“你看見她蹭吃蹭喝的嘴臉了嗎……”
黃新鴻掏掏耳朵,慢條斯理道:“人家是委托人,說白了就是客戶。你今天趕走客戶,明天還想接著開公司?”
“可是……”
“好了,我實話跟你說吧,是我請時雨來的。”師傅呷一口黑咖,切回了正經模式,“委托合約上有點小地方還需要確認,直接來公司談比較方便。”
黃新鴻:“以前也答應過帶她來看看,正好兌現諾言。”
何夕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問:“真不是她串通你來整我的嗎?”
“整你?”師傅樂呵呵地自證道,“你們倆是我學生,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舍得了整你嗎?”
“……平時那些還不叫整我?”
“平時那叫給徒弟的錘煉。你師傅我……”黃新鴻以大佬坐姿坐上他的辦公椅,昂首挺胸,說,“是有底線的。”
如果何夕是個笑口常開的人,聽了這番言論早笑岔氣了。
“所以師傅你喊我來幹嘛?”她淡淡道。
黃新鴻坐正身子,收起笑臉,嚴肅地開口:“入職一個多月了,我想再問問你對死亡的看法。”
死……亡?
何夕緊緊攥住紙袋的把手,抿著唇發怵。
黃新鴻溫聲:“還是怕,對嗎?”
“……對。”她聲音低成了蚊子叫。
“那接下來這個消息對你應該不算友好。”
“什麽……消息?”
這天是個摸不透脾氣的陰天,悶熱時像要下雨,起風時又仿佛能吹來放晴,始終不給人個痛快。
黃新鴻拱手置於顎前:“江蘺的病情,今天凌晨惡化了。估計……也就是這幾天的事。”
朝生暮死,是為蜉蝣。蟲豸難逃命數,人亦然。
腦中轟過一記平地驚雷。她手指一松,袋裡的彩筆摔在地上,紅橙黃綠青藍紫,霎時失去了鮮豔的原色。
還是慢了。
又慢了一點。
明明就差一點。
過去的悲傷,在何夕腦海中重映。
黃新鴻一目了然,這些鉛筆的用途。他默默注視著何夕的微表情,從她不帶任何表演成分的一顰一蹙中,窺讀一二。
綜合這段時間的觀察,他得出一個結論:何夕對死亡的敏感度,取決於她與那個人的親近遠疏。
很現實的心理,無可厚非。
“這份心意,我幫你送去給她吧。”他說,“她會高興的。”
“……有勞了,師傅。”何夕平複心情,凝聲道。
她望向天邊灰度漸深的陰雲,好像看見了一片浮空的幽溟,隨時能傾塌下來,覆沒白晝。
“林遠,聽歌別外放,吵著我眼睛了。”
何夕委身坐在兩個工位中間的冷板凳上,對著男生的後背劈了記手刀。
“嗷嗚,痛痛痛……”林遠佯裝咳血,委屈巴巴地申訴,“小夕姐你偏心!時雨剛剛也外放了,你不說她……”
何夕選擇性耳聾,懲治完林遠便回過頭問那鳩佔鵲巢的家夥:“你,什麽時候回去?”
她已惦記這張被霸佔的轉椅多時。
“馬上。”時雨笑吟吟地刷著朋友圈,欣賞何夕同事們發的充實生活,“何夕,你的同事都好有趣,早知道我該早點來的。”
“哦。”何夕敷衍了事地哼了聲。
時雨不像何夕那樣有拖延症,呆膩了以後很快給她讓了位:“回宮吧陛下,微臣先行告退。”
“……等下。”
何夕懶噠噠地瞥了眼窗外的天色,說。
“可能要下雨了,你拿把傘走吧。”
時雨胸有成竹地表示不必:“我在穗州十幾年了,看雨很準的,一時半會下不了,放心。”
“……”何夕聽說過看面相手相,從沒聽過有人看雨相預判天氣的。不過既然她問過對方要不要傘,已算得上仁至義盡了,無須再畫蛇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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