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有想過打輛車回學校。
遺憾的是,身後飄來關東煮特有的香氣,濃鬱誘人。
饑腸轆轆的胃戰勝了迫切歸去的心。她關掉APP頁面,推門而入。
此時,店裡隻她一個顧客。
“歡迎光臨。”時雨在櫃台後站得端正。
何夕:“我猜你早就看見我了。”
“沒錯。”時雨一笑,就連這室內的燈光都似乎更靈躍了些。
“來點什麽?”她問。
“我要……”
話說一半,不知天高地厚的摜門聲打亂了何夕的原計劃。
十五六歲的少年將校服穿得吊兒郎當,大搖大擺地去冰櫃裡抱了三瓶啤酒。
他擠開何夕,佔據了收銀台正前的位置:“小妞兒,結帳。”
少年站沒站相,自以為酷得不行。
“不好意思,我們不賣未成年酒的。”時雨溫柔地和他講理。
“哪來的破規矩?別人賣得了偏你們賣不了?”
“雖然很抱歉,但規定就是這樣。”
他心生不悅,一張臭嘴說個不停:“臭打工的還管那麽多……嫌工資少,就找個人包養啊!都來這兒了還不把顧客當上帝,搞咩啊……”
痞裡痞氣的發言,聽得何夕殺心驟起。
“知道我爸誰嗎?他可是……”
“……小鬼。”何夕壓低氣場,寒冷的瞳中掀起一場暴風雪,“不買東西,就滾開。”
少年大怒:“X,你又誰啊,一邊去!”
何夕三兩下按出110報警電話,掃一眼男孩狂妄而青澀的臉,道:“不識好歹的話,請你去警局喝個夠。”
懸在撥號鍵上的拇指,好像隨時能摁下。
高中生剛還對著時雨耍狠,一下面色鐵青,說不出話。
“不賣就不賣!有錢不賺,神經病。”
男孩怕何夕動真格,撂下挽面子的狠話便灰溜溜跑了出去。
“這小子太囂張了。”何夕來氣,“學什麽不好要學古惑仔,全是家裡給慣的。”
“還有你。”她將視線轉向時雨,面帶慍色,“在那兒跟他客氣講廢話,拖泥帶水……”
時雨:“我是想小事化了嘛。而且我相信你一定有手段對付他的,不是嗎?”
“……我這算是被誇了?”何夕揣摩了下時雨的邏輯,火氣突然躥不上去了。
時雨輕揚眉尾,答非所問:“來吃夜宵吧,見義勇為的熱心市民。”
插曲一過,便利店又回到了那個清靜的樣子。
時雨應何夕的要求,每種丸子都給她盛了一串。
她們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
何夕嚼著關東煮,看街上細密的雨絲掛在簷角廊下,隨風搖曳。時雨托著一側臉,用食指在水霧凝集的玻璃上畫著毫無章法的圖案。
夜色如墨,雨幕空濛。漸弱的雨聲交織成一首殘響樂章。
時雨輕輕哼起歌來,旋律動聽,撥人心弦。
“你在唱給誰聽?”何夕啜一口熱湯,問她。
“想聽的人。”她眸光清冽。
何夕:“故弄玄虛。”
時雨:“不解風情。”
兩人相視一瞬,時雨笑了,何夕卻呆板得像塊冰。
管不好現實,談何浪漫。何夕拋出實際問題:“你換完班,怎麽回去?”
“騎車,大不了撐個傘。”時雨解開發繩,一席黑瀑傾瀉而下。
她隨意地理了理發尾,和著空氣中冗余的濕度,理出幾分純欲的韻味。
何夕蹙眉,不敢苟同:“路那麽遠,又下著雨,這也太危險了。”
她腦洞不是一般大:“再說你一個落單的弱女子,碰到個雨夜屠夫之類的,豈不是凶多吉少。”
“何夕,你是偵探小說看多了吧……”時雨捧腹,笑得擠出了眼淚。
“不準笑了,我說正經的。”何夕擺出凶人的態勢,打開微信搬救兵,“你等我叫個人來。”
“哦。”時雨乖乖憋笑,沒幾秒鍾就破功,“噗呲,雨夜屠夫……”
何夕無奈,心說她愛笑就笑吧,誰讓自己不小心暴露了腦子裡奇奇怪怪的異想呢。
半小時後,替時雨看管便利店的同事與前來接送的車幾乎同時到達。
“晚上好,姑娘們。”黃新鴻西裝革履,放下車窗與等在店門口的二人致意。
“何夕,你竟然請得動黃先生?”時雨稍顯驚訝,跟何夕耳語道。
何夕一臉理所當然:“一天到晚壓榨自家徒弟,也該輪到他幫我個小忙了。”
上車後,兩人一人分了一邊窗戶,中間隔著一條寬廣的銀河。
黃新鴻瞄眼後視鏡,侃道:“兩位,怎麽不坐近點啊?”
一冷一熱兩種聲調正正好好重疊在一起。
“我喜歡坐窗邊。”
冷暖對衝,車裡霎時尬住了。
“噢,興趣一致,不錯。”黃新鴻識趣地打了個馬虎眼。
車子在靜默中開了一段,沐雨而行。
看膩了街景的何夕倏忽間出聲道:“時雨。”
“什麽事?”時雨轉過頭來。
她仍舊凝望著窗外:“以後,不要打工到這麽晚了。”
“原因呢?”
“我之前說過了。”
盡管是出於妄想與都市怪談的角度,但何夕的擔心不無道理。
時雨莞爾一笑:“我可以理解為你在關心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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