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息像山火那般延燒,燔潰長林豐草。
她仿若置身火海,理智丟盔棄甲,兵敗如山倒。
“何夕,你不去好好躺著,亂走幹嘛……”
時雨試圖拂下肩上的臂膀,可它們紋絲不動。
“……太慢了。”
這嗓音猶如被熱砂磨礪過,乾澀而粗啞。
上牙下齒輕輕摩擦著側頸,然後在下一刹毫無預兆地狠啄下來,燙出一小片炮烙般的鈍痛。
她又被貓咬了。
何夕心滿意足地嘟囔:“好甜……”
說完身子一軟,趴倒在時雨背上。
時雨轉身扶住她,慌忙道:“你……你吃壞東西了嗎?”若是食物中毒就遭了,必須趕緊送醫。
“沒有……”何夕堅稱自己沒事,“隻,喝了點飲料,有點……頭暈。”
“飲料?”
“嗯。”
時雨把何夕攙回房休息,去廚房瞅了眼冰箱,見裡面少了罐米酒。
她一下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發熱的人通常味覺失調。何夕準是眼花拿錯了罐子,又沒嘗出來端倪,才誤把酒釀當別的飲品喝了。
發燒喝酒,後果不亞於潑油救火。
她到臥室替何夕蓋了被子,正欲走開一會兒,卻不想被人攔腰抱住,扯了過去,拖留在床沿邊上。
時雨無奈:“何夕,我要去做晚飯,你等一等……”
無論說什麽,何夕無動於衷。
她用一個跪立的姿勢,撲在時雨左心前,埋面不語。雙臂死命地圈緊懷中人,就好像她一放手,就會丟失生命的全部重量,變得虛浮不堪。
空間光影婆娑,雜聲寂然。
“……何夕?”
撫著側臉的指尖,驀地觸了滾水,引火燒身。
心口淌進沸熱的洪流。
“時雨,我不哭。”
“我一定不哭。”
她清醒地說著夢話,無望,失措,央告。
“但我會想你啊。”
“會,想……”
“會很想。”
“會很想,很想,很想……”
暮暉乾烈如焱,緊連綿亙的黯影。
高溫,富氧,燃料源源不絕。
火勢已無法遏止。
這漫漫一夜,還夠燒很久。
第70章 69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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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來臨之際,黃新鴻秘密地帶時雨回了趟穗州的醫院,完成耽擱已久的體檢。
那一周的何夕就像隻獨守空閨的孤寡青蛙,相思苦,無窮極,孤枕難眠,夜夜盼君歸。
時雨每天有條不紊地起床、吃飯、拍片驗血,抽閑和她的貓打視頻,看她毛手毛腳地乾家務活,直播拆家實況。
“什麽時候回來?”何夕把臉懟在攝像頭前,窮追不舍地要準話。
她捧書默讀,摩挲著梧桐葉的邊角,溫吞道:“春節前。”
“不騙?”
“騙你是汪汪隊。”
除夕夜,年味在千家萬戶的灶頭煮得鮮濃。
何夕扒著窗台,吐氣在玻璃上,畫笛卡爾坐標系。
每有外來車駛進小區,她就抻一抻脖子,支棱起目光往外眺,見車牌號不是師傅那輛,又倏地打回蔫頭耷腦的樣子。
“下飛機了。”
“在拿行李。”
“剛過收費站。”
實時動態匯報半小時沒更新了,也不知道高速的路況通不通暢。
“何夕,別傻待著,去把窗花對聯貼了。”傅璟將剛出鍋的紅燒鯽魚端上年夜飯的餐桌,用保溫罩蓋上。
窗邊那塊“望夫石”開口了,淡淡問:“我爸呢?”
“他在幫我打下手。”媽媽撣撣袖套,指了指廚房門。
何夕聽著裡面“叮咯嚨咚嗆”的動靜,流下一滴冷汗:“你找他幫工不是給自己添堵嗎?”
她的嘴一準開過光,上一秒說完下一秒顯靈。
隨著脆亮的一聲“啪”,瓷盤香消玉殞,母女倆面面相覷地尬住。
何夕幸災樂禍道:“碎碎平安。”
“那你和他調個崗吧。”她媽握著掃帚,像擎了一柄青龍彎月刀,說話綿裡藏針。
伴君如伴虎,哪頭風險系數高,她還是有點數的。
何夕腳底抹油,抓起雙面膠開溜,瞎說不打腹稿:“……我最愛貼春聯了。”
地板才拖過,她衝勁過猛,差點撿個金元寶。
“穩著點,盤子碎了討吉利,女兒碎了要破費的啊。”媽媽破顏為笑,放心地回廚房忙碌了。
何夕求生欲拉滿,工作效率飆得飛起。
“媽,‘福’字多了放哪兒去?”她揣著貼剩下的裝飾物,回稟母后。
傅璟同正切菜的丈夫對視一眼,表情慰懷地說:“你哥哥的房間,也去貼幾張吧。”
六年有余,他們首度在她面前直接提起何年,用一種坦然寬釋的口吻。
人到底是要向前看的。
“哦,行。”
何夕應下,自然而然想去鞋櫃上拿房門鑰匙,被爸爸提醒門沒上鎖,推進去便可。
“不鎖了。”何潯安笑慰地說,“以後都不鎖了。”
她最愛的央視新聞輪播著春晚預熱采訪,微信鈴聲在《春節序曲》的悠揚韻調中響個沒完。
何夕沒好氣地接起視頻電話:“董思然,大過節的,你討債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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