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攪和著她調製的“暗黑小料”,幽幽斜了眼鄰座那五音不全,唱歌跑調的小弟。
“……林遠,別跟著哼了。愛護一下大家的聽力,好嗎?”她委婉地說出了同桌幾人的心聲。
男生搖頭晃腦地下菜,說:“嘿嘿,我這不想著應應景嘛……”
何夕正有意吐槽這個中西結合的飯局:“你都在聖誕節吃火鍋了,還跟我談應景?怎麽不吃火雞?”
大街上亮滿彩燈聖誕樹,館子裡倒清一色川菜香,可謂是奇幻的文化激撞。
“誒,你這可沒理啊。”董思然插嘴敲重點,“日子誰定的來著?排這麽急,想害我誤工呐。”
何夕厚臉皮說:“反正不是我。”她從清湯裡撈起一枚丸子,吹涼了,扔嘴裡一通亂嚼。
時雨涮著羊肉,轉手把她出賣:“何夕買了明天下午的機票,只能約在今晚。”
他們昨天拉的約飯群,發起人是紀琛。這會兒他幫完了廚,便專職招待起自己人這桌。
應某位顧客的強烈要求,他來送了份蛋炒飯。
“學妹放假了有何打算,去旅遊嗎?”盤子上桌,人跟著落座,“說說計劃唄,我好參考下。”
近年底了,人人都得尋個歸處,盤算來年的事。
何夕把炒飯往碗裡盛,漫不經意道:“回家宅著。”
“喲,夠接地氣的……那這位莫逆之交呢?”磕到就是賺到,另一個他也沒忘了問。
時雨會心一笑,瞥一瞬喝著橙汁的何夕,磊落道:“陪她宅著。”
“哦,不錯不錯……”紀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笑得可樂了。
不同於男友“愛搞事”的個性,林遠的關注點就正常得多。
“小夕姐,那你這算帶薪休假?”他算了筆帳,忽然哀嚎,“蒼天不公啊,憑啥我還要上班——”
“你想不上班也行啊,先去拜個老總為師,要啥有啥。”董思然刷刷手機,偶爾嘴欠一句。
“咳咳,別以謠傳謠了,這兩個月我沒薪水拿的。”何夕明說了師傅的任務,來維護自己的清譽,“黃總讓我有空做個老家那一帶的市場調研,其余時間自己看著辦。”
為公司業務的開疆拓土打基礎,誠然重要。
但這並不是她個人的假期。
犧牲工資換朝夕相處的時間,她當然得做個問心無愧的交易。
“這就是嫡傳弟子的待遇嗎,羨了羨了……”
“小遠別氣餒嘛,爭取賺個大錢養我啊。”
“這話從富二代嘴裡說出來,是否有些過於搞笑了……”
“哎呀呀,學妹你也太較真了,哈哈……”
“何夕,這肉熟了,你挑去吃點。”
“懶得拿筷子,你喂我吧。”
“時雨你別慣她,我看她吃不吃就完了。”
“……董思然,閉嘴。”
……
這頓為人踐行的飯,在歡樂輕松的氛圍中散夥。
林遠自覺留下清理鍋碗瓢盆,店主人紀琛則送三位女生出了店門,囑她們慢走。
“下次再聚啊。”
他熱誠地揮手告別。
何夕暫而一默,牽起旁人的手,揣進棉衣口袋裡焐著。
“嗯,下次聚。”她回了抹極為淺淡的笑。
轉個身,繁街上的聖誕氣息撲面而來。
街角懸掛的槲寄生下,相愛的人們正在親吻彼此,期求百年好合。
……我們這群人,還會有“下次”嗎。
何夕稍想一刻,將這個問題放歸了腦海,便隨夜深,飄逝無蹤。
高鐵票和登機牌被她完整無損地珍藏在錢包裡。
一次遠走,一次還鄉,目的地迥然相異,身旁同行的人卻沒變過。
何夕偷看著淺睡中的時雨,感到一絲安逸的錯覺,仿佛她們還能形影不離地去很多很多地方,填補那些年錯失的風光盛景。
一枕黃粱,夢醒時離分。
可她多想一睡不起,貪歡致終。
雲上的陽光強得刺眼,靠窗位更是深受其擾。
何夕悄悄伸手,越過時雨的身子,關上開到一半的遮光板,順便再幫她重新蓋了下滑落的毛毯。
確認了時雨正好好睡著,她才心安理得地乾起自己的事。
以往,起飛後的兩個半小時最為枯燥無趣。
網絡信號涉足不了的萬米高空上,飛行模式一開啟,四大皆空。
何夕坐慣了飛機,自然有備而來,所以早早地在手機裡下載好了小說。
重拾閱讀習慣以後,她不再執迷於虛擬網絡,閑暇時讀點書、看點報,不僅心態有好轉,精神也得以充實。
世上文章千千萬,何夕偏愛時雨寫的風花雪月。
情人眼裡不但能出西施,還能出個風華絕代的莎翁。
讀得正酣,她被醒過來的作者大大抓了個現行。
時雨瞄了眼章節目錄,微微笑說:“你還在追更?我都發了停更退款的致歉公告了。”
一部小說半路夭折,她的讀者比她更惋惜。
“唉……”頭號死忠粉歎了口氣,“有始無終,也太難受了。你為什麽偏要斷在這個最虐的情節?刀子要發不發的……”
書裡剛寫到女主向竹馬表白的劇情,作者就宣布不寫了,何夕這知情內幕的人都感覺骨鯁在喉,更別提一些長情的小讀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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