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得很好……”
“何夕,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小孩。”
“她是,最幸運的……小孩。”
層層淚幕中,她依稀看見時雨對著自己輕輕地笑,容顏一如初識般靜好。
這個人,能笑著便絕不會流淚,流淚也不為她自己的傷悲。她背負著命運施舍的陰影,堅韌不屈地向著太陽奔逐,縱然被辜負了守候與夢想,可她比誰都要愛這世界。
這樣的女孩,為什麽沒法留下來?
哪怕是假的,哪怕是謊話,只要她能留下來,又有何妨。
“時雨,你是在騙我對嗎?”
“你還是在騙我……”
“你騙我吧……騙騙我,說你不會走……”
“求你了,騙我好不好……求你了時雨……”
心堤決口,一潰千裡。
她俯著身,靠在對方的肩膀上,失聲痛哭。
淚灑冬夜,濡染那些年黢黑悲寂的青澀時光,跨越了雙城,貫通了四季,啟封少女筆下的晦澀情詩——
“親愛的旅人,路過黃昏與風。
我該用什麽,才能把你留住?”
演出階段性落幕,而生活遠未劇終。
何夕頂著紅腫的眼睛,呆坐在床沿上,訥訥地盯著門的方向。情緒爆發過度,傷身又傷神。
“洗個臉吧,何夕。”時雨端進來一盆溫水,將毛巾浸濕再擰成半乾。
“……”何夕直愣愣地看她,像個被捆扎的稻草人,一動沒動。
“那我幫你洗?”
“……”
還是一聲不響。
回聲在她遍地狼藉的意識空間裡撞來撞去。
哥哥就是木兮。
時雨也是。
師傅和他們是一夥兒的。
……
每一條單拎出來,都能顛覆她積澱了二十年的認知。
何夕保持著這個“腦子壞了”的狀態,直到徹徹底底消化掉今晚發生的所有事情。
“何夕,我再和你說個事,你別生氣。”時雨邊給她擦臉,邊為難地說,“十月份的那封信,它不是丟掉的,是我沒寫。我想,測試下你對木兮的態度……抱歉,我自作主張,傷到了你。”
她低眸,略失落道:“那天你的表現,讓我更確信了,你不能沒有木兮……”
但是可以沒有我。
時雨稍頓,沒說完,另起一句:“你在遊樂園許願的時候,我心亂得很。因為我知道,我死沒關系,可木兮必須活著。”
此言一出,何夕如夢驚醒,慌裡慌張地把住了時雨的手腕:“沒有,我想、我想你活下去的……那個願望,我是亂許的,對不起,對不起時雨……”
她道著歉,眼周複紅。
時雨噙著清淺的笑,嗓音柔軟地撫慰道。
“別哭別哭,再哭明天見不了人了。”
等何夕漸漸褪去淚意,她接著說。
“我剛才說的‘還沒’,就是指我還沒找到人接替木兮的位置。上月底你不是嫌我忙嗎,當時我就在忙這事。”
她拜托黃新鴻,從多個渠道物色條件合適的人選,再由她一一面談,可歷時了一個月,毫無進展。
“不,不要……”何夕登時理解了小滿的那種驚恐。
即使對方的初衷是好的,但誰都害怕被依戀的人拱手讓人。
“木兮是木兮,時雨是時雨。”她說,“我不要替代品,也不要別人……我不貪得無厭,我隻選你。”
生活裡的反轉往往始料未及,她的美夢幻滅,心願卻成了真。
天平傾塌,她心裡的誰,再不必分什麽輕重高低。
盡管為時略晚,但何夕覺得自己仍有必要盡力彌補時雨,以回報她六年來默默無聞的付出。
因而預謀了多日的那件事,不能再拖了。
何夕把心沉了沉,稍許局促地問:“時雨,我能許個願嗎?”
她默然望她,緊張而期待。
“行啊。”時雨不加思索地答應,“上次的不算數,這次我一定成全你。”
她與何夕拉拉小指,給承諾上了個保險。
“……你,你過來聽。”何夕斂聲,像要說什麽很私密的事。
時雨笑著往前湊了些。
“再近點。”
這聲像明推暗就的引誘,誘她得一寸,又進一尺。
“唔,再……再近點吧。”
體溫最先觸在一起,過後是影子交纏,衣角摩擦,乃至肌膚相親。
何夕仍不喊停,時雨便順勢抱了上去。
“夠近了嗎?”她故問道。
時雨身上總縈繞著一股似有若無的清淡甜香,像是水果軟糖的氣味。在何夕這樣嗜甜如命的人看來,她整個人都格外地好聞。
“……嗯,夠了。”一彎意滿的微笑,繪在她唇角,慢慢升溫,“那我開始許願了,你聽好。”
何夕平時不怎麽喜歡和人肢體接觸,但在時雨這兒,多少個擁抱她都不厭煩,甚至嫌少。
她貪戀著對方懷裡的暖,緩慢而誠懇地開口。
“時雨……”
滿腔愛戀輕落耳畔,書寫絕無僅有的告白。
“冬天到了,要和我回家嗎?”
第59章 58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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鴛鴦鍋的蒸汽熱糊了臨街的玻璃窗,絡繹不絕的食客推門而入時,捎進來對門奶茶店放的,童聲合唱版《鈴兒響叮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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