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這章舊歷,不久便是春天。
何夕驀然不想見春天。
二樓紗窗忽然開了,一把袖珍的鑰匙被拋出,砸中她頭頂。
“何夕,等下回上來的時候把信箱裡的電費單拿一下。”媽媽吩咐道。
何夕掂了掂小鎖匙,仰頭回:“知道啦。”
她打開郵箱,攬一疊信劄賀卡在懷裡,招呼玩“仙女棒”玩得起勁的時雨:“來看看嗎,有你的信。”
“我的?”時雨笑著搖搖頭,認為何夕在誆她,“不可能吧。”
畢竟她早就同所有人斷了聯系。
“喏,真有。”何夕遞給她一封信,信封上寫著歪歪斜斜的“彼得潘收”,“我騙小滿說,這個地址是永無島在人間的代收處,她就信了。”
時雨抽出空白信紙時,她有意無意聊起了那通電話:“時雨,小孩說她想你了。”
大人們不做聲張地尊重一個人的不辭而別,只有孩子還天真地期盼再會。
“……我也想她。”時雨淺笑著,再點了一束煙火,握在手中卻不揮舞,隻靜靜地注視著它燃盡。
紙盒裡還剩最後兩支煙花棒,放完就該回家裡守歲了。
她們人手一支,面對面蹲下,點燃,看火星灑耀。
“何夕,你知道我棄更的時候在想什麽嗎?”
“……不知道。你想什麽啊?”
時雨選的那支煙花棒大概是被商家偷工減料了,燒得更快一些,轉瞬燃至尾聲。
她回答說。
“其實我想的是,如果我在那一處停筆的話,故事裡的他們就能永遠在一起。”
“那該有多好。”
“但,生活和小說不一樣。”
她似乎歎了聲氣,而笑意不減絲毫。
“生活即便狗尾續貂,它也始終在向著結局進發,無論如何都逆轉不了。”
“所以啊,何夕……”
“請替我,全力以赴地去愛吧。愛到天荒地老,水枯石爛,愛到你白發蒼蒼走不動路,再也想不起我。”
殘火攀附著鋼絲,在指間隱燃,她聽著樓上哪家孩童朗聲跟數的春節倒計時,微笑道出心聲。
“這是我的新年願望。”
“就交給你啦。”
這章更完啦~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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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70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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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來過,春天便不會遠。
開學季的地鐵,總是擠滿了行囊,像一場小規模的春運,搭載一波接一波的返校潮。
背雙肩包的女中學生,獨自忍受著悶濁的環境,蹲在車門旁等列車停靠。
“快到了快到了……”
她自說自話地從袖口摸出一株沾了晨露的四葉草,小心呵護著捧在雙掌間。
“很快就能許上願了。”
少女喜盈盈地說道。
兩分鍾左右,地鐵到站,車廂中部湧出十幾人,連推帶搡。
“啊!”
鞋後跟不知被哪隻行李箱的輪子壓到,她一下失衡往前栽。雖然人平安無事地站住,但四葉草卻掉在了車門入口,慘遭進進出出的乘客輪流踐踏,死無全屍。
少女直瞪瞪地盯了幾秒地面,在車門響起關閉提示音前,忿忿地把最後那個踩她草的肇事者揪回了站台。
“賠我,賠我的草!”她氣暈了頭,半點道理都顧不得,怨憤不平地索賠,“她還沒許到願望呢!”
後半句重重地升調,幾乎是用吼的,嚇得周圍人抖個激靈,速速逃開。
被迫錯過車的“替罪羊”愣了一愣,問:“額,誰?”
女生斜背吉他,手上提著一家糕點店的紙袋,口罩上方的那對秀瞳裡仿佛漫著稀淺的霧水,看上去甚為困惑。
“我朋友!”
少女越說越激動,眼淚像斷線珍珠似的灑落。
“她生病了,沒有藥治!我好不容易找到能許願的幸運草,要送給她的……”
兩人都低頭望向腳邊,見四瓣草葉已不知所蹤,只剩點點青汁殘留在標識線上。
按說冤有頭債有主,正常人被這麽無理取鬧地碰瓷,早就喊站內的巡警來處置爭端了。再不濟,也得罵兩聲“神經病”泄泄憤,甩身走人。
但那大學生樣貌的女青年一沒動嘴二沒動手,反對女孩子的敲詐勒索表現得有些唯唯諾諾。
“小、小妹妹,你先冷靜下……”她應是急著趕下一班車,索性決定花錢消災,“這樣,你說賠多少錢吧,我轉你。”
少女含怨,一揚手,險乎打掉對方的手機:“誰要你的錢啊!你賠我草,四葉草!”
眼看她要搭乘的地鐵即將進站,瘦高女生無可奈何地淺歎了聲。
“……要實在不行,我賠你這個吧,也能許願的。”她翻翻夾克衫的外兜,掏出一枚金橘色的葉子,“還有,要不要稍微往邊上讓讓?會擋到人的……”
高峰時段的地鐵站攘來熙往,她們兩個大活人一直佔著上下客的通道,涉嫌擾亂公共秩序。
經人提醒,少女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舉止有失體統,而被她遷怒的陌生人不但沒斥她亂發脾氣,還好心地給了個台階下。
她淚漣漣地收了賠償,嘴裡仍碎碎叨念著:“這不是梧桐嗎,能有什麽用?你是不是騙小孩啊,我又不上幼兒園大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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