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嘴上說著不想管花落月的話,但鬱折枝倒完水也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另外拿了一個杯子繼續倒水,一邊問:“要喝水嗎?”
說著她已經把杯子遞給了花落月。
花落月接過杯子,說:“謝謝……”
鬱折枝像來時一樣抬腳跨過花落月伸直的腿,走出去沒兩步,又轉身退回來,像是想要關燈的樣子,又跟著朝下看了一眼。
花落月說:“燈我一會兒會記得關的。”
鬱折枝沒理會這句話,低著頭問她:“你哭過了?”
花落月一怔,下意識去摸眼角,一邊說:“沒有……”
她看起來疲憊,但並不痛苦或脆弱,眼底有些血絲,但更像是缺乏睡眠,而不是哭過。
鬱折枝懶得計較,她只是隨便找個理由。
“那不是什麽丟臉的事情,情緒能發泄出來是好事。”鬱折枝從客廳裡拖了張凳子坐到花落月面前,說道,“你這種樣子跑出門,別人會以為是我虐待你了。”
花落月無奈地笑了笑,說:“我過兩天就回X市了。”
言下之意,別人就是想看也看不到她這副模樣,再說質疑懷疑鬱折枝什麽,更是無稽之談。
而且隨著鬱折枝替她推拒得太徹底,A市同圈子裡的那些人似乎也漸漸對花落月失去了興趣,關注度已經下降了很多。
對於這些解釋,鬱折枝充耳不聞。
她上下打量著花落月,得出了結論:“我覺得你今天不太對勁——這兩天其實都不太對勁,但今天看起來尤其不對勁。”
說著她又補充:“都不像平時的你了。”
花落月不由地失笑,想說難道是她在鬱折枝面前還不夠「敬業」嗎,日理萬機的鬱總怎麽會知道平時的她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但鬱折枝的話確實戳中了她心頭的隱秘之處,叫她一時無言以對。
鬱折枝像是對她的反應了然於心,腰彎得更低了一些,如同審問犯人一般卻更柔和一些:“說說吧,發生什麽事了?”
花落月盯著餐廳的桌角看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口,聲音很輕,但幸好此刻夜深,整個世界萬籟俱寂。
“我看見她的手指動了。最後那個時候。”
“誰?”鬱折枝很快反應過來,是花落月的母親,她第一反應是想到了糟糕的方向,但下意識辯駁,“那家醫院在這方面是全國頂尖的水平,不會有誤判的。”
“我知道……”花落月靠在門框上,平靜地看過來。
鬱折枝也一下子冷靜下來,終於反應過來她真實的意思。
“可能是回光返照或者神經反射什麽的吧。”花落月慢慢將視線移向天花板,“她在床上躺了那麽久了——半年多了,沒有任何反應,無論我懇求她、說愛她,還是罵她、詛咒她,都沒有一點反應——就跟真正的死人一樣,我心底大概其實早就認定她已經死了……”
結果這麽一個死人,在被明確告知手術失敗即將在短時間內死亡的前提之下,突然給出了近似回應的動作——
最後進行搶救的時候,花落月就坐在病床邊,無意識碰到她的手指,許是出於移情或者最後的憐憫,她握住了花母的手。
然後她清楚地感覺到對方回握了她的手。
手指明顯地彎曲起來,虛弱卻又堅決地勾住了花落月的手,近乎回應。
然而緊跟著,便是醫生遺憾地宣布病人死亡的消息。
從始至終,病床上的那個人都沒能睜開眼睛,花落月沒能與她對上視線,只有手上那一個動作,便叫某個無形的重物驟然間撞到她心頭。
就如同希望的火光在黑暗之中閃爍,然後眨眼間熄滅,並且再也不會亮起來。
她的母親——她前世真正的母親,卻連這樣一點希望的火光都沒叫她看見過。
原主也沒能看見。
花落月說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麽感受,遺憾嗎?愧疚嗎?痛苦嗎?
或許都有。
或許是陡然間的衝擊叫她觸景生情。
又或許那些遺憾、不舍、悲傷的負面情緒早早壓在了心底,從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反而一點點疊加起來。
然後,在某一個時刻,在最後一根稻草的壓力下瞬間炸裂開來。
花落月很少做噩夢,但這一晚卻怎麽也無法真正沉睡,淺夢之中全是自己的母親與原主的母親交替著出現——沒多少恐怖的情節,反而都是些溫馨的、值得懷念的舊時日常。
可這種時候,那些場景並不能讓花落月感覺到溫暖與快樂。她無法坦然去面對那些回憶。
花落月一點點低下頭,撞上鬱折枝的視線。
她盡力把對方當成只有樹洞功能的樹樁子,也因為壓抑太過,再也無法一味地強撐下去。
“那讓我開始覺得痛苦了。”花落月喃喃自語。
第54章 54
謝謝你
鬱折枝看到花落月帶著求助的無措眼神。
她理應對這種事情無法感同身受,但心還是不受控制地軟了一下。
花落月看到鬱折枝在靠近自己,她並沒有閃避,只是因為疲憊到不想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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