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升是這次考古發掘的主要負責人,沈昭曾和她合作過多次。
沈昭笑笑,從包裡拿出自己最常用的鐵鏟,打著商量道:“那您別告訴他不就成了。而且,我來都來了,多個人手不好嗎?”
話剛完,不想,身後就想起了許穆青的聲音,離她就半肩之距。
“哼!”
沈昭連忙將人扶住,“老師,這大老遠的,您腿腳不方便,跑來……”
許穆青又哼了聲,“還先告起狀了!”
“老師。”
王升也打著圓場,沈昭將許穆青扶到一邊,從旁邊的農工手裡接過一把,小心下到深坑裡。
旁邊幾個年輕人輕輕一躍,便跳進了深坑裡,顯得她的動作有些笨拙。
還記得,她以前也是這樣,仗著年輕,無所畏懼。但就是這樣長時間的下工地,各個地方的傷病都找了上來,因此,她三年前才不得已轉入室內,偶爾做做文獻整理或者文物修複的工作。
但她真正熱愛之地,還是在考古發掘現場,那種親手刨開塵土,揭開一段歷史,重現一段古人生活的場景,這樣的成就,是無法比擬的。
沈昭不由失笑,自己明明三十不到,卻有了種暮年已至的感覺。
挖掘的深度逐漸加深,黃土被一車車拉上去。
沈昭蹲在地上,換成小鐵鏟,一點點刨,然後又拿著小刷子小心掃開。
確定了墓穴的大致方位,幾個人同時動工,時間不知不覺流過,月光如練,揮灑下來,照在初具形狀的墓穴上,清掃乾淨浮土,粗略的花紋露了出來。
沈昭想站起來看看,一動,才發現腿完全麻了,腰更是僵得直不起來,沈昭咬牙,也不管滿手的土,揉了揉腰,等軟和了一會兒後,才扶著挖出來的土牆站起來。
照明設備都集中在了這裡,拍完照後,沈昭拿著個小手電,湊近了,仔細觀察著上面的紋理,有些熟悉,總感覺在哪裡看過。
忽的,她腦中閃過一個畫面,依稀記得,那個碰瓷的女人裙擺上的花紋,竟然和這上面的有著同工異曲之感。但馬上,她便搖搖頭,想那個女騙子幹嘛?真是瘋了。
也許只是巧合。
“小昭,你怎麽看?”在助手的攙扶下,許穆青也來到了墓穴前,問沈昭道。
方才經過幾位技工及專家討論,有人對墓穴主人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堂堂一朝公主,陪葬物怎會如此寒酸?”
“按照當朝規格確實如此,但也有史料顯示,奉安公主下葬的時候,歷朝已至末路,國庫早已虧空,所以,不能一概而論。”沈昭道。
許穆青點點頭,讚同之意不予言表。
“是與不是,還得繼續挖開看看。”
“沒錯,都到這裡了,不如一探究竟,如果真的證實了,這將是考古界的一個奇跡。”
最後王升拍板,一鼓作氣,繼續挖。
雖然原則上,考古能不挖就不挖,棺柩能不掀就不掀。
但自從歷朝被證實後,盜墓賊便開始蠢蠢欲動,如果不趁早開工,誰也不知道會生出什麽變故來。
測量工作完畢,幾人頭上頂著小手電,分別站在幾處,一起使力。
棺蓋推開的聲音響起,沈昭站在一旁,半張臉沐浴在月光下,嚴肅靜穆。
第5章
哐——
棺蓋猛地滑下,並沒有想象中的白骨,只有一件繁衣華服,金色的絲線應著月亮,旁邊散落著幾件隨葬物品。
沈昭眼一眨不眨,竟一時忘了呼吸。
她自小便跟著許穆青考古,見過的墓穴數不勝數,不知怎的,被攝了心魄。
“還好,保存得還算完整。”
“趕緊叫人將這些運走!”
耳邊聲音嘈雜,沈昭思緒像是放空了一般,目光仍停留在棺內。
“怎麽回事?”
“陪葬制度早就在前前朝結束了,怎麽會這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夜注定不眠。
不知不覺,天空露出了魚肚白,墓群的挖掘工作終於結束,現場人員漸漸散去。
沈昭帶著一身塵土,回到考古隊租賃的小屋內,將現場拍攝的圖片一張一張在桌面上排開,中間是墓穴裡的那件華服。
這是一件黃色衫群,繡以金線,形製參照前朝,在細節處又加上了歷朝人獨特的審美。
沈昭手機裡也有一張照片,是野史記載的一頁,附有一張公主的常服。雖不及這件華麗,上面的紋飾風格卻極為相似。
若這墓穴真是那位公主的,為何如此簡陋?歷朝盛行與外族通婚,前前後後十一位公主,除去幼年夭折的五位公主,其余公主無不與外族聯姻。
這位奉安公主倒是個例外。
通宵勞累,沈昭眼睛發脹,高度緊張的神經一放松,頭便開始隱隱作痛,撐著勉強洗了個澡,打算休息會兒,然而,躺上床,腦子裡滿是今晚發生的事,迷迷糊糊睡著,夢裡依然不得寧靜。
黃色的衣裙活了過來,蹁躚著,從眼底略過,片刻後,又匆匆飛到她面前,帶來一陣桃花香。
她緩緩抬頭,想看清衣裙主人的臉,卻是模糊。
*
三天后,文物清洗及整理工作完成,有研究意義的文物已運往博物館,沈昭也跟著啟程回家。
也不知道那個女騙子在酒店怎麽樣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