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說明陸時鳴的理智仍然留存著,他還有喚醒他的可能!江陽前進的步伐愈發堅定,他頂著山傾般的壓力,在烈火的衝擊中,一步步向前。
五米,四米,三米……他幾乎就要來到陸時鳴的面前,可就是那最後一步遠的距離,仿佛到了某種極限,任憑他如何喚動水流,都無法再突破攔於面前的火焰。
江陽無助地望著陸時鳴,在反覆努力反覆失敗後,他已然認識到,這不可達的最後一步,是他與陸時鳴力量的差距,是一種可望不可即的天塹。
仿佛有一塊名為絕望的巨石兜頭砸下,他強撐至今,透支靈力,拚著渾身苦痛也要走到這裡的心氣倏忽間就散了,抵禦在身側的水流開始回退,這法術也跟他的主人一樣到達了極限,江陽已經沒有力氣再維系它了。
噬人的火焰張牙舞爪地逼近,在這最後的時間裡,江陽沒有想著自救,他只是怔怔地看著陸時鳴,淚珠不受控地從眼邊滾落,他哽咽著喚道:“老師……”
沒有任何熟悉的回應,在他眼前的,只有陸時鳴冰冷的視線。
“我、我真的沒辦法了,老師,對不起,我好沒用……”江陽抽泣著,他揉揉眼睛,努力想止住哭腔。
“我知道老師一直都在忍受煞氣的折磨,可我一點忙都幫不上,我只會給你添亂,每一次遇到危險,都要老師來救我,我卻沒辦法救老師,對不起,老師,要是、要是你沒有遇見我就好了,我、我好想再抱抱你……”
他漸漸語無倫次,泣不成聲。
淚水珠串一樣地落到被烈焰炙烤到赤紅的大地上,轉瞬間便蒸發於無,可卻仍有些許,順著他擦眼淚的手指,落到掌心緊攥著的鳳翎上。
這鳳翎本就是陸時鳴身體的一部分,在施以法術加工後,更是跟他有種特別的聯系,在淚珠落到鳳翎上的這一刹那,便仿佛有某種冰冷微涼的東西,順著耳邊的哭聲一起,擊碎了他的靈魂,陸時鳴眼睫輕輕顫動,他努力閉眼,再睜開,像是在做著什麽困難的抗爭。
江陽哭得全神貫注,連愈發逼近的烈焰都不管了,像是要在死前盡情地發泄他的難過,他也就沒有注意到,高溫的火焰不知何時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熟悉的溫暖。
“不哭了。”陸時鳴伸手將江陽眼角的淚水輕柔地抹去,他踏過這江陽逾越不了的一步,來到江陽身前。
江陽愣愣地抬起頭,像是還沒反應過來,淚水也還在順著慣性不斷滴落。
陸時鳴越抹淚水越多,他停頓了片刻,突然將江陽攬進懷裡,輕拍江陽的背脊,哄孩子一樣地哄說:“不要怕,老師在呢。”
“老師……?”江陽已經被擁進了這熟悉的溫暖包容的懷抱中,可他仍有些不真實感,唯恐是自己死前大腦自欺欺人的幻覺。
“嗯,我在。”陸時鳴耐心地應,江陽一遍遍喚,他便一遍遍應,直到江陽終於肯相信,這並不是幻覺。
“老師!”江陽用力地抱緊陸時鳴,在確認對方是真實的後,他哭得反倒比之前更凶,“我、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老師了……”
陸時鳴似是有些無措,他也不知此刻該如何做,便隻好不斷地哄:“老師在呢,不哭了。”
可未等他將江陽哄好,腳下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陸時鳴抬起頭,眉頭微擰,江陽一下也顧不上再哭了,抹乾淨眼淚說:“怎麽了?”
他感覺到了某種東西正在崩塌,就好像,好像……東海一中的碎片空間崩毀時的感覺。
“這個空間是不是支撐不住了?”江陽驟然想到了這點,是了,洛景似乎是將召喚玄鳥的陣法布置了在妖獄底部,而在緝妖司眾人切斷了妖獄與外界的聯系後,妖獄便成了一個單獨密閉的空間,雖然召喚玄鳥的陣法早在陸時鳴與九嬰大戰時就已經被毀去,可對空間造成的傷害卻是無可挽回的,這瀕臨破碎的空間先後承受了數次衝擊後,支撐到此刻,終於行將崩毀了。
“嗯。”陸時鳴沉聲應道,他眉眼間顯出一分往日不曾有的凝重。
“老師,我們怎麽辦?”江陽握緊了陸時鳴的手,他當然不安,但又因為陸時鳴在此,而有一種對方一定有辦法的盲目信賴。
可他不知道的是,為了不讓空間的崩毀影響到燕京,林學琛等人用的是一種徹底將其隔絕的法陣,即便是陸時鳴,此刻也沒有辦法直接離開。
這便是洛景的又一重考慮,他將江陽扔下妖獄,最大的可能,自然是陸時鳴殺心失控,直接殺死江陽,但若是有那麽一種萬一,陸時鳴沒有殺江陽,洛景自然也不甘於讓自己的計劃白費,他將召喚玄鳥的陣法布置在這裡,便已經料到了緝妖司等人可能會做的舉動,也料到空間最終的崩毀。
空間崩毀那種幾乎能湮滅一切的可怖力量下,身為鳳凰的陸時鳴或許可以存活,可身為人類的江陽,卻絕無存活的可能。
洛景在將江陽扔下去的那一刻,就沒想過再讓對方活著離開。
陸時鳴低頭看著江陽,他沒有說他們目前的處境,只是溫柔地抱起對方:“不用怕,閉上眼,一會兒就沒事了。”
“嗯。”江陽絲毫沒有懷疑,信任地閉起眼睛,將腦袋埋進陸時鳴懷裡。
他的視線被遮住,可他的觸覺依然在,他感覺到陸時鳴的身形似乎在拉長,人類的皮膚變為更加柔軟溫暖的羽毛,寬闊豔麗的羽翼在他身側展開,又輕輕合攏,將他守護在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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