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心外科醫生,他從規培輪轉,從住院醫做起的那個時候就知道,心外科的很多患者就算是手術成功,也面臨著複雜的病發症,救不回來,每次他在治病救人之前都會提醒家屬需要的大概費用,提示手術和術後風險,提示很可能人財兩空。
但很多時候這並沒有什麽用。
自己的親人面臨生死危機,家屬在很多時候都會覺得花多少錢也要把親人救回來,但搶救到後面發現親人救不回來,錢也沒了的時候,都會精神崩潰,覺得是醫院在謀財害命。
這個時候,很多人就會投訴,或者大鬧一場。
夏凌風不敢保證別的醫生如何,但他敢說自己用心救治了每一位他接診的患者,但很多時候人力有限,患者送來的時候病情已經是終末期,或者並發症和身體基礎病極多,救不回來,哪怕手術成功,也扛不過術後的風險。
為了避免患者發展成嚴重的心血管疾病,要裝支架或者要做搭橋,夏凌風曾經給很多來求醫的患者科普過心血管和養生知識,但他發現這樣收效甚微。
很多患者都願意相信一些不靠譜的短視頻說的,或者沒有醫學資質的人的科普,認為吃吃他們賣的保健品就能預防治療等等的話。
就如同衛譯的想法一樣,醫生科普的做法往往很麻煩,會讓有心血管疾病的患者多長時間來複查一次,說不定還要做造影,人們都下意識地傾向於選擇簡單的辦法,而不是排隊來醫院做一堆檢查,尤其是在他們本能覺得這些檢查會傷害身體的時候,就更會選擇趨利避害了。
夏凌風經歷過的鬧事,大多都沒有帶武器,畢竟攜帶武器蓄意傷人是要坐牢的,絕大部分人都奉公守法,拖家帶口,沒有同歸於盡的想法,ICU這邊平均半年才能碰到一次拿著凶器鬧事的人。
衛譯真的是,倒霉撞槍口上了。
衛譯看現場事情平息,ICU這邊沒什麽危險,打算把手推車拿回來,繼續去收樣本。
別管剛剛多麽驚心動魄,社畜還是要繼續上班。
但他一動,腰部忽然傳來了一陣刺痛。
“嘶——”
剛剛太緊張,都忘記他腰閃到的事情,他的老腰不樂意了,正抗議呢。
他的聲音明顯驚到整跟前方醫護說話的夏凌風,對方立刻走回來問:“怎麽了,是不是哪裡受傷了?”
衛譯看著四周圍的人,不敢表現出太親密的樣子,就隻低聲說:“剛剛動作太大,腰閃了。”
夏凌風:“……”
他無奈地低歎,伸手繞到衛譯腰後面,幫忙揉腰。
揉了幾分鍾,衛譯自覺好很多,立刻就後退幾步說:“我先工作去了。”
“別,我打電話給後勤那邊,叫其他物流來,你歇一下。”
衛譯搖頭:“還是不要了,醫院物流本來就很少,大家事情都忙,我也沒受傷,不用歇著,繼續工作吧。”
社畜要愛崗敬業。
衛譯說著就去拉手推車,把樣本拿走後離開了ICU的樓層,繼續乾活。
夏凌風很忙,他們中午也沒有一起吃飯,隻給他發消息說別等,讓他晚上先開車回去。
衛譯自己也很忙,就沒等夏凌風先回家了,他還要忙著準備語言考試呢。
他到家後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課本上,專心複習,告訴自己別想白天的事情。
這個辦法有些用處,考試的壓力擺在面前,他就真的不怎麽想了。
但他是這樣,夏凌風不是。
當晚夏凌風回來,看到書房裡亮著燈,衛譯好好坐在書房裡看書,情緒有點控制不住。
他繃了一整天的弦,仿佛在這一刻斷裂。
他脫掉大衣拿下雙肩包,去洗手後走到對方後面站著,等衛譯一個轉頭看他的時候就吻了過去,動作很凶狠,仿佛要奪走全部的空氣。
……
夏凌風的動作很用力,衛譯沒有什麽準備,其實很疼,但他看夏凌風的樣子不對勁,好像被嚇到了似的,也就什麽都沒說,不說自己疼,只是很乖巧地低聲叫:“老公。”
夏凌風一下就心軟了,停下來摟著衛譯,雙手都在顫抖。
……
事後,夏凌風聲音沙啞地說:“以後有這種事情不要湊過去,躲遠點,躲得越遠越好。”
衛譯撓了撓頭,“其實我當時也沒有來得及細想,就是本能的反應,想幫幫那幾個醫護。”
誰想到他沒把人砸倒,反倒是把火力吸引到自己這。
“以後不要幫這種忙。”夏凌風握緊衛譯的手,凝視著他的眼睛,格外認真:“我沒有多高尚,是一個非常自私的人,遇到這種事情我寧可你躲到一邊躲好不要出事,寧可出事的是別人……”
衛譯看著夏凌風的眼睛,慢慢明白了話語裡的意思。
如果是夏凌風自己,可能會去幫忙,但如果是他,就不願意讓他去,怕他出事,怕他出事以後自己孤孤單單一個人。
衛譯覺得他的想法也是一樣的,他也很自私,今天他沒考慮那麽多,但換個場景如果是夏凌風遇到這種事情,他也寧願對方躲得很遠不要去逞英雄。
他承諾:“我以後會保護好自己,你也要保護好自己。”
夏凌風點頭,過了一會兒才說:“醫院決定在ICU那邊增加24小時保安。”
衛譯聽著就在歎氣,“怎麽總是出事之後才去彌補制度的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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