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知道。”
“曲隨說的。沒吃藥還喝酒,佑年,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張佑年煩躁地抓了抓頭髮,他很不喜歡曲越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
“今早吃了。”
“今早?我早上六點給你打過電話,你沒接。”
“嗯,我在睡覺。”
“昨晚有發生什麽事麽?”
“……我把他當沈時疏了。”
“什麽感受。”
張佑年不滿地“嘖”了聲,“有話直說,別拐彎抹角的,聽著煩。”
“只是來問問進度,我這不是快回去了麽,了解了解情況,到時候才好接觸他。”
“等你回來自己問。”
“你不是試了嗎。”
曲越告訴他,多重人格的出現都是有跡可循的,既然沈時疏曾經出現過,說明沈桂舟害怕過什麽東西,只要再讓他體驗一遍,說不定能把沈時疏逼出來。
所以他試了,把那本日記本給沈桂舟看,但沒有起效。
張佑年眼眸沉了沉,說:“沒什麽用,沈時疏還沒回來。”
“還有時間。”
“嗯,我掛了。”
“記得吃——”藥。
沒等曲越說完,他就掛了電話,往科室走廊裡走去,沒走幾步便又停住了。
沈桂舟正站在阿雅的門前,預勢敲門的手就這麽停滯著,遲遲不動。
張佑年看著他,眼裡閃過一絲失落。
–
沈桂舟已經在門前做了好幾次深呼吸,看看標著2406的牌子,又瞅瞅那擦得發亮的門把手,好幾次手伸起來準備敲門,又擔心阿雅睡著給她吵醒,直接進去又怕阿雅沒睡給她嚇著,門上邊的觀察窗看不到什麽。
“直接開門走進去,周雅還沒醒。”沈桂舟一回頭,張佑年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他身邊。
“你也進去嗎?”沈桂舟打完了字,習慣性地想按下語音轉文字,又想起這才早上八點,醫院很安靜,隻得舉起手機給張佑年看。
“我不進去,你快點,後面還要帶你去個地方。”
“還要去哪裡?”
“走就對了別問那麽多。”張佑年沒等沈桂舟回答,轉身走了出去。
沈桂舟的視線重新回到這扇緊閉的門前。
他深吸了最後一口氣,輕輕按下把手,躡著步子走了進去。
這是間雙人房,窗大開著,位置不錯,往外望去,能看見鬱鬱蔥蔥的香樟樹,再放遠些,就是錯落有致的高樓大廈,看著舒服。
但沈桂舟整個人都凝滯在了原地,怛然失色。
病床上邊沒有人。
他揉了揉眼睛,重新睜開一看——還是沒有。
病床邊的床頭櫃放著一個熟悉的袋子,沈桂舟認得它,大藤偶爾去隔壁市那個超便宜大超市買東西的時候,就會帶上這個大袋子。現在裡面應該裝了些衣服和日用品。
這就是阿雅的床位,但上面乾乾淨淨,床單鋪得整整齊齊,沒躺人。
沈桂舟有些慌。張佑年騙了他嗎,可把他騙來醫院又有什麽好處。難道阿雅去衛生間了,那豈不是回來會碰上面。
他的思緒像一團雜亂的絲線,胡亂纏繞著,連帶著動作也雜亂起來,一個不留神,沈桂舟左腳絆右腳摔到了地上。
聲音不小,他緊眯著眼,半天不敢抬頭,仿佛下一秒就會傳來呵斥聲,問他在這裡鬼鬼祟祟地做什麽。
外頭風吹進來,床尾掛著的病人信息卡被吹得上翹,卡片刮過他的鼻梁,沈桂舟才怔愣著抬頭。
原來裝信息的塑料板壞了,護士臨時綁了張卡上去,但卡上什麽都沒有寫。
這只是張空床,這不是阿雅的床。
他抬頭,看向拉滿簾子的另一邊。病房裡還是很安靜,仿佛剛剛他沒有弄出什麽大聲響來一樣,沒有人責怪他,也沒有人發現他。
沈桂舟松了口氣,左腿膝蓋才後知後覺地生疼,該是剛剛又磕到了。他有些懊惱,簡單揉了揉,起身挪向另一張病床。
每湊近一分,他就更緊張一分。
他先是看見用繃帶吊著的腳,然後是邊上掛著點滴的架子,連著點滴的輸管液,他的眼眸順著輸管液下滑,他看見了一雙有些粗糙的手。
又往前走了幾步,他看見了阿雅。
沈桂舟停著不動了。距離阿雅的床還有些距離,但是他不願走過去。
在這看看就好。
阿雅頭上纏了繃帶,骨折的另一隻手也被石膏固定著,睡得正香。
沈桂舟扯起嘴角笑了。阿雅沒事了,太好了。心頭卻又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來,不只是一種情緒,是好多紛雜的情緒攪在一塊,酸澀、心疼、懷念、委屈,還有內疚。他也說不清是什麽,但他往後退了一步。
看看就夠了,知道阿雅有在好好接受治療就夠了。這樣就夠了。
他垂下頭,在眼淚滴出來前轉過了身往外走。
突然,身後傳來聲音。
“摔著腿了?”
沈桂舟一愣,頓在原地。短短的一句話,短短機幾秒,在他耳邊回放了好幾百回。
明明只是快半個月沒聽見的聲音,他卻總覺得好像已經闊別了半年,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聽見阿雅的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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