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哥哥沒事,回去好好睡一覺就好了。”
雖然他已經睡了足足快兩天,也不見得一點好。
“真的嗎?”小孩重複,聲音不如上回有底氣,“可是哥哥你看起來很累。”
小孩伸出食指來,戳上他的嘴角,揉搓著往上移,“哥哥不要不開心,是因為我把花送給小貝所以你生氣了嗎?”
小孩的眼光銳利,沈桂舟連忙扯起往常的微笑來,試圖掃清眉間的疲倦,打字,“哥哥沒有生氣。”
“可是這兩天花店都沒有開門,是阿雅姐姐生氣了嗎?”
沈桂舟喉間一哽,嘴角溫和的笑染上了一絲明顯的苦澀,默然良久,他輕輕搖頭,打字:“阿雅姐姐也沒有生氣,他們去旅遊了,很快就回來。”
“旅遊,我也想去旅遊。”小孩的注意很快就被移走,猛地吸溜一把鼻涕,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望著他。
沈桂舟輕笑,抬手揉了揉他的發絲,“那你要快快好起來,就能帶著小貝一起去旅遊啦。”
“哥哥也要去旅遊哦,”小孩抬手攬住他,“這樣哥哥的心情就會好很多了。”
沈桂舟一怔,沉默地垂下了頭,劉海遮住眼眸。
他是不可能了,他清楚。曾跑過一次,這次再被抓回去,張佑年怎麽可能再任他隨便出門。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張佑年就像一塊凶猛如蛇的狗皮膏藥,松了三年口,如今又吐著有毒的信子再次咬上他,那鋒利的虎牙只會穿透他那潰爛的皮膚,真真實實地成為他十年的噩夢。
沈桂舟啞然。他可能都活不過十年。
–
放在花店裡的東西不多,沈桂舟扯過藏在發財樹土壤裡的錄音追蹤器,在臨踏出門前,側身望著靜如潭水的花店。
圍著擺了一圈花瓶的花朵,盡管有水潤著,卻因為沒有足夠的空氣和太陽光,萎蔫了一片,四散開耷拉在花瓶邊,枯花瓣和枯葉落了一地,看起來破敗極了。
沈桂舟不忍心,顫抖著吸了口氣,挪開視線。
大藤和阿雅的花店什麽時候有過這種場景。
他們很愛花的,沒賣出去的花,他們也會偶爾拿出去曬曬太陽,多換換水,實在賣不出去了,也會塞著讓他帶回去些,再把剩下的一塊帶回他們的溫馨小家。
他很少在正值中午的花店裡看見枯萎的花朵。
如今卻沒一朵能高仰著抬起頭來。
每一朵幾乎都死氣沉沉地垂危。
沈桂舟手攀在門邊,用力得泛白。
他艱澀地咽了口唾沫,抬手捂住眼睛,淚水鑽著縫漫上衣袖,打濕了一片。
不知在門口站了多久,他垂下手來,鎖門轉身,拿著一袋子雜物走向那輛黑色奔馳。
“都拿完了嗎?”
沈桂舟泛紅著眼點頭,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
–
“就一箱?”張佑年靠在門邊,眼神下移,盯著沈桂舟手邊的行李箱。
沈桂舟輕輕點頭,杵在原地,半晌不願踏進門裡。
或許是因為張佑年正斜靠著門睥睨著他,看起來仿佛在醞釀著什麽壞水,他拖著這麽大個行李箱過去,沈桂舟覺得自己或多或少都得被絆一腳踹一下。
“真沒東西了?”張佑年冷漠,“提前說,有什麽東西忘拿最好現在就折回去拿,別讓我聽見你拿這個當借口出門。”
沈桂舟眼睫微垂晃了下頭,沒看他。
見他仍站在原地不動,張佑年也不著急,懶散地抬起眼來,指了指行李箱,頤指氣使:“帶生活用品了嗎?帶了的通通丟掉。”
“早看你那些破爛衣服不順眼了,”張佑年站直身子,拉著沈桂舟的衣服往跟前一拽,眉間微蹙,“沈時疏可不能穿得像你一樣寒磣。”
沈桂舟不作響,任由張佑年扯著,眼眸有氣無力地垂著,落在門邊一處青苔上。
張佑年似乎也習慣了他這副樣子,冷哼了聲,轉身趿拉著拖鞋便往屋裡走去。
門口還放著雙拖鞋,沈桂舟費力地將行李箱抬上門口的坎,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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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不準張佑年的想法,這是給他穿的嗎?
穿了會被嫌的吧。
可是不穿,沈桂舟低頭看了看邊上起球發黃的襪子,他這襪子也會被張佑年嫌。
半天沒聽見動靜,張佑年不耐煩地轉回身,大步流星朝他走來,拽著他進了屋子。
沈桂舟拉著行李箱的手一脫,箱子留在門外,張佑年沒在意,“哐當”一下合上了門。
沈桂舟沒來得及指那留在門外的行李箱,就被張佑年用勁扔到牆邊摁著,破舊的運動鞋蹭了蹭潔白的牆邊,留下一道劃痕來。
“我記得我說過,沒讓你和我對著乾吧。”張佑年攥著沈桂舟的衣領,目光森然,“知不知道沈時疏什麽樣,在你的眼中,沈時疏就是你這副死樣子是嗎?”
這幾天不知道被張佑年拽了多少回,都給沈桂舟拽出條件反射了,他下意識將頭往前抻,總算沒磕到頭,可為了穩住身子,他不得不給左腿施加了力,差點沒站穩。
光顧著站穩,沈桂舟半天才聽清楚張佑年在講什麽。
沈時疏什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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