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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隨離開沒多久,張佑年也不在這間屋子裡待著了,悶得他差點呼吸不過來的空氣流通了許多,沈桂舟重新闔上眼眸,額頭的溫度逐漸降下去,他也終於得以睡了個好覺。
隔天,沈桂舟醒得很早,天剛灰蒙蒙,他便睜開了眼,昨天睡得太久,該補的覺已經給他補完了,盡管他想著一覺睡他個一周一個月,睡死過去最好,就不用看見張佑年這張臉,但他還是醒了。
望著天花板那新得發亮的電燈泡,沈桂舟眼底閃過一絲迷茫,抬手揉了揉眼睛,重新眨了眨。
邊上的黑點不見了,是新燈泡——所以昨晚才會那麽亮堂,明明扣著門。
應該是曲隨換的吧。
沈桂舟才不信張佑年會那麽好心幫他換燈泡。
對了,床上的灰塵他沒擦。
沈桂舟一個激靈從床上彈了起來,觸到了柔軟的床單被罩,一時發愣。床也被人打理過了,擦過一遍,還給他換上了被單被罩。
本該是意外的,沈桂舟卻一臉蒼白。
他沒受傷的手上系著條暗紅色的繩子,繩子在手腕處連著打了個好幾個死結,好似是他睡覺的時候拉扯到了,繩子不是什麽粗製濫造的材質,沒出來什麽刺手的線頭,甚至摸著軟,卻還是蹭得他腕上一片通紅。
那繩子頭系著床頭的杆,同樣打了好幾個死結,但繩子足夠長,足以支撐他在這間房間運動。
也只夠這間房了。
暗紅色的繩子襯得他的手腕白了不少,沈桂舟垂眸沉默地看了許久,收回眼眸,深吸了口氣。
張佑年這是鐵了心要把他綁在這裡了。
三年前,他被張佑年丟進這間獨棟小別墅的時候,張佑年還念著他的身體有沈時疏那部分,給他在二樓騰了間光線挺好的房間出來。
盡管在裡面的回憶不大好。
但張佑年沒怎麽限制他的活動,張佑年不在的時候,他整間屋子都能逛,就算是要出去,張佑年也只會睨他一眼,叫人跟著。
張佑年打定了他沒有依靠,無處可去,覺得他肯定不會跑。
——就算跑了他也能抓回來。
沈桂舟明明記得他恨張佑年的,那個時候比現在還要恨,那份揪心的焦灼感,至今想起都會在他心上抓撓下血痕來。
可為什麽一開始他並沒有想逃。
記憶缺失了部分。
但不重要。
或許是什麽保護機制吧,想不起來也好,回憶一遍他惡心一遍。
他重新抬眸,試著打量這間房。
窗上遮光的那張紙被人撕開了,外頭的光透進來,顯得整間房子沒那麽沉悶壓抑。
他扯過長繩,試探著下了床。
腿上蠻厚實地包了層布,曲隨給他處理過,沈桂舟走了兩步,除了點兒酸澀,總算沒那麽疼了。
睡滿一覺起來,身體也不像昨天要散架似的搖搖欲墜,盡管還是有些沉昏,但也比昨天舒服不少。
時候還早,這間屋子可能就只有他醒著,手被系著繩,他也沒地去,只能在屋子裡瞎轉悠。
房間一角堆了的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除去三年前原來就有的那些,剩下的他也很熟悉。
沈桂舟微跛著挪到那些熟悉的雜物前,打發時間地翻了翻——
一袋子衣服,是他三年前的衣服,被隨意地塞進了袋子裡,沈桂舟憑記憶念著看,發覺少了幾件。
少了沈時疏曾經穿過的那幾件。
一個被粘貼起來的碎花瓶,他當初逃走前一天,撒來砸張佑年的那個,上邊還沾了乾涸的血跡。
怎麽還留著,留著找他賠錢嗎。他只剩這條命了,現在這條命也已經被張佑年拿繩子綁在這了。
一對散了的手工項鏈,好像是曲隨怕他無聊,趁來幫他看病,偷偷帶來給他消遣的。
是嗎?
一陣頭痛,沈桂舟捂著頭彎下了腰。
模糊的聲音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手工項鏈?沒用的桂舟,他不會領情。”
“你什麽意思沈桂舟?你以為你做條項鏈給我,就能代替他了嗎?”
“那條項鏈本來就是我做的。”他聽見自己說。
“惡心,”項鏈被一把扯過,本就不堅實的鏈子被拽開,小珠子落了一地,“那我都不要了。”
這是什麽?
沈桂舟微喘著氣,瞳孔震著。
曲隨和張佑年都喊著他的名字,是在對他講。
可他分明沒有印象。
那雜物一角放著本本子,封面簡約,只在角落寫了“筆記”兩個字,好像是他三年前用來記筆記的本子。
或許是因為剛才一弓腰,沈桂舟注意到了這本本子。
他直起身,找了個舒服點的位置靠著牆,翻起那本筆記來。
前幾頁沒什麽特別的東西,大多是專業課上的筆記,記了一堆高數課的東西,頓了三年,這些東西對他來說早就陌生了,翻翻頂多有點印象,若是此刻叫他重新回想,他也想不出什麽有用的來。
這本筆記本陪了他好久,他一直不舍得用,好像是,是當初資助他的人送給他的第一本本子——資助他的人就是張佑年的父親,沈桂舟翻頁的手一頓,屏聲斂息。
不收這本筆記本是不是就不會有後面的事情了。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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