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笑了下,沈桂舟又連著翻了好幾頁,筆記突然空了,往後好幾頁也沒有東西。
看來沒有了。
沈桂舟又翻了頁,正準備合上,卻忽的看見滿頁黑水筆。
密密麻麻地寫著“我恨你”。
每個恨字的力度都入木三分般,最邊角的那個,甚至劃破了書頁。
他呼吸一滯,揉搓頁邊的指尖一頓。
這是他的字。
這是他寫的恨。
他抬手撫上那些惹眼的“恨”字,艱澀地咽了口唾沫來。
這些恨好像不止對著張佑年。
他那個時候難受得要瘋了。
恨一睜眼就被張佑年壓在床上。
恨沈時疏招惹了張佑年,又把相處的空檔留給他。
恨他自己的懦弱,恨他的無能,恨他沒有勇氣反抗。
沈桂舟顫著手往後翻。
下一頁,寫滿了扭曲的“我愛你”。
第17章 “這條命都不是你的”
一整頁的“我愛你”,用著鮮血般的紅水筆,寫得密密麻麻,筆觸間連著絲,卻又顫得不行,人字旁一豎下來,扭了不知幾百回,宛若九曲回轉的山路,層層疊疊地湊在一塊,繞了半天,還是被困死在裡頭。
沈桂舟看得直惡心,昨天下午被送到這裡來後,他又發起了燒,燒暈過去,直直睡到今早,什麽都沒有吃,紀忱給他煮的粥本來就不頂飽,他還沒吃個兩口,就著急出門,早就消化乾淨了。
他一乾嘔,滿肚子胃酸往上湧,沈桂舟下意識將本子丟遠,捂嘴扶牆,摸索著門框,巍巍顫顫地開門,指尖泛白,艱難起身往外走。
可剛邁出不到半步,手上的繩子一回彈,拉拽著他踉蹌後退,連帶著沒撒手的門一把猛扣回門框,發出沉悶的聲響,在這間別墅裡回蕩。
出不去。
手上系著繩,他去不了衛生間。
沈桂舟弓腰跪倒在地上,顧不上膝蓋嗑著疼,嘴巴捂得死緊,不斷乾嘔,不斷回咽,眼眸胡亂地四處瞟著,想找出一處能給他吐的地方來,終於掃到床位邊角的地方,放了個套袋垃圾桶。
他扯著床單,狼狽地挪到垃圾桶跟前,佝僂著身子,稀裡糊塗地吐了出來,胃仿佛被抽空了空氣,疼得痙攣,眼角濕潤,擠出了點生理淚水。
可他昨天都沒吃多少東西,能吐多少,那垃圾袋裡頭也只是裝了點胃酸溜出的水,那胃酸經過喉嚨,刺得沈桂舟一陣咳嗽。
沈桂舟拿手揉著脖頸,沒有絲毫緩解。
樓上響起一聲關門的悶響,緊接著,還有趿拉拖鞋的聲音,踩著下樓梯的聲音。
張佑年來了。
但他止不住咳,也壓不下聲音,只能半睜著眼,咳著將垃圾袋打了個結。
“哐當”一聲,門被大力踹開,聲音再次停滯,整間屋子就只剩他咳嗽的聲音。
他背對著,看不到門那邊的動靜,只能感受到那道黑影依舊擋著門外散進來的光,沒有離開。
黑影沒有講話,在門口站了會便走了,過了會,又響起一陣拖拉的蹭步聲,伴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張佑年冷漠的聲音落在他頭頂:“喝。”
沈桂舟咳得痙攣,彎著腰側過臉來,看見身後的地上放著個鐵碗盛水,碗邊還刻著字——大福。
是張佑年之前養的那隻阿拉斯加犬的名。
張佑年拿給狗喝水的碗盛水給他喝。
沈桂舟咳著,微抬起眼眸看著張佑年。
張佑年微笑:“看我做什麽,不用謝我。”
誰謝你了。
沈桂舟撐著支起身子,咬牙抬手一掃,鐵碗哐哐當當地翻了個滾,水灑了一地,濺起星點水來,蹭上張佑年的腳。
張佑年瞬間黑了臉,睥睨著他,語氣薄涼:“不喝水,等著咳死是吧。”
沈桂舟不理他,撐著床邊就要越過他,被張佑年猛地一把拽回推在床上,冷聲:“咳死你算了。”
張佑年重新拿起碗,走了出去。
他倒是想,咳死他算了。
也比被羞辱好。
沈桂舟縮起身子來,扯過被子蓋住臉,將咳嗽聲悶在被窩裡頭。
之前也不是沒咳過,但沒像現在這般咳得這麽要命,仿佛把他的空氣全都抽離,乾枯地剩下麻木的外殼,製成不會說話不會反應的人偶。
這空氣跟張佑年一樣毒。
拖鞋踩地聲又響了,但這次好似不大一樣,踩得急促不少,氣勢洶洶。
張佑年生氣了。
沈桂舟沒來得及往裡躲,便被張佑年抽手拽過,將他抵在牆邊,捏著他的下頜,拿著鐵碗硬灌水。
溫水溜出嘴角,順著棱角分明的下顎線往下滑,順過喉結,在鑽進那絲絨睡衣前,被張佑年一把抹開。
“打算死在我屋子裡,惡心我嗎。”張佑年說,“你這條命都不是你的,你沒資格死沈桂舟。”
蠻橫地灌完一碗水,張佑年松開手,空氣爭先恐後地鑽進沈桂舟胸腔,猶如乾癟的氣球充上氣,沈桂舟活了過來,止不住的咳嗽聲終剩了個尾。
“做好你該做的,我出錢不是讓你來給我添事的,”張佑年蹙著眉頭,將碗甩到一旁的書桌上,起身拍了拍衣服,“說到底,你連大福的碗都不配用,別給臉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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