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司宴斟酌詞句:“我從前對主播這個行業有些誤解。”
他見過太多為了紅不擇手段的人,以為路橙也是其中之一。
顧司宴鬢發微動,才察覺剛才合窗時留了一道小縫,偷偷擠進來的夜風浸滿涼意,吹動淺色瞳仁中倒映的熒光:“但你不一樣。”
[鹿鹿子]:練習哥哥,你太可愛了。
[鹿鹿子]:我沒有什麽不一樣。
[鹿鹿子]:我想紅,我要錢!QAQ
“但跟哥哥在一起時,我不直播也不收錢。”路橙翻下電競椅,滾到了床上,換了個更放松的姿勢,“哥哥一個人在宿舍別害怕,等我兩三天就回來陪你,不許去找別的瑤!”
那個蟬鳴聒噪的暑假,夜風裡熱意翻湧,耳機裡的少年每晚都要說一遍:“哥哥,明天再見啦。不許去找別的陪玩!”
顧司宴也如當時一般回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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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後,KR集團總部頂樓。
會議室裡的製冷空調已打到18度,邵經歷仍然揩不盡額頭和兩頰的汗,磨磨蹭蹭將半拉屁股挪到椅子外,努力保持端莊的坐姿。
他的對面,秦暮洋一貫的西裝革履,饒有興味地翻閱著KR集團最新一期的周年宣傳冊。
與其說是宣傳冊,不如是老板鄭銳的發家史。
出身草根,懷揣著遊戲夢想,下海淘到第一桶金,又勇於打破現狀,前往國外開拓產業鏈。
如今KR旗下的產業已涉及互聯網、能源、遊戲、文娛等多個領域,KG俱樂部就是其中最燒錢的吞金獸之一。
秦暮洋拿指尖點了點封面上鄭銳的個人照,衝邵經理笑了笑:“老邵,緊張?”
邵經理嘴硬:“沒有,我就是熱。”
“你出的明明是冷汗。”秦暮洋無情拆穿,抬手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調侃道,“萬一小司宴被開掉了,你打算把他掛多少錢?”
秦暮洋代表水杉資本出席這次股東會,有點站著看戲不腰疼的意思。
但邵東不一樣,戰隊裡的每一個都是他看著長大的親孩子,每到轉會期,總有種舊社會賣兒鬻女的心痛感。
他明白電競經理這行跟人販子差不多,重感情是個大缺點,但總是改不了。
何況這回即將被賣掉的是顧司宴。
要是KG沒了顧司宴……邵經理似被抽掉了脊梁骨,有氣無力地說:“他和祁教練,跟萬寧假賽那事兒不是一個性質,沒必要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話剛說完,會議室的門被兩位秘書推開。鄭銳和祁鬱文有說有笑地走了進來,鄭銳的手還搭在祁鬱文的肩頭,巴不得立刻結束會議,跑去喝上兩杯,回憶老同學的青春歲月。
邵經理見到這一幕,心又涼了大半截。
哪怕戰隊裡的都是親人,他心裡的那杆秤,多少還是更偏向顧司宴。
秦暮洋扶正眼鏡,起身與他握手:“鄭總,幸會。”
“幸會幸會!鬱文作證,我當年可是洋神的粉絲,會後給我留個簽名。不,要十個!都要to簽,我一定裱起來,掛到全球每間辦公室的牆上。”
鄭銳的髮型已有禿向成功人士的趨勢,但談起電競依舊熱情不減,甚至還能聊幾句世冠賽上的高光細節:“SiYan那小子太帥了,我當年要是有這天賦,絕對不去做生意!”
邵經理一聽,塌陷的脊梁骨緩緩挺直,像是為顧司宴找回了一點底氣。
“可不是嘛,”祁鬱文接話,“但年輕人一成名就容易飄,不服管。老鄭,夏季賽決賽你看過回放了吧?”
他開門見山道:“按SiYan選手現在的身體和競技狀態,我認為他需要一個替補。”
這個要求合情合理,哪怕顧司宴本人在場,也說不出什麽反駁的理由。
邵經理張了張嘴,把滿肚子的話咽了回去。說到底,他只是鄭銳雇傭的員工,叫他來,不過為了負責執行今天股東會的決策。
他趁著祁鬱文專心與鄭銳討論,在會議桌下抻長小短腿,踢了秦暮洋一腳。
這種場合,秦暮洋說話比他有分量多了。
而且秦暮洋身為前職業選手,應該清楚這絕對不是加一個替補的問題。替補意味著輪換,可聯盟與顧司宴差不多身價的野王,沒人願意來KG替補。
要是提拔青訓生或引進新人,按顧司宴的氣性,與其坐在場邊看飲水機,寧可當場退役。
然而,秦暮洋保持著風度翩翩的商務微笑,根本不想摻和KG的家務事,轉頭問秘書:“按照股東會的流程規定,每個投資方代表人擁有一票表決權?”
“是的,秦理事。”秘書俯身說道,“請您稍等,有一位代表人還在路上。”
她似乎覺得遲到的理由難以啟齒,壓低嗓音解釋:“那位先生說他昨晚雙排到凌晨,起晚堵車了。”
聲音雖輕,但會議室裡的其他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祁鬱文心頭莫名升起不安的預感。
很快,他的預感就得到了驗證。
顧司宴摘掉藍牙耳機,偏頭向幫他開門的秘書致謝,淺色的眸子繞著會議圓桌掃了一圈,最終鎖定了主座上的鄭銳:“好久不見,鄭總。”
邵經理的嘴張成O形,半晌憋出了一個“啊”字。
顧司宴沒有什麽偶像包袱,日常在俱樂部T恤加外衣,冬天再裹一件黑色羽絨服,像個校園裡隨性的十九歲男大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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