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很大,薄子衡坐在旁邊都清楚聽見了,他伸手把余思量抱進懷裡,輕輕在他背上拍了拍,用氣音說道:“我來說吧。”
余思量搖頭,輕聲開口:“我想幹什麽重要嗎?”他說完,心臟不自覺重重跳了起來,脊背下意識弓起,整個人緊繃得像是一張拉滿的弓,好像他現在不是在跟人說話,而是在做什麽危險的事情,連語氣都帶著些微顫抖,但薄子衡的懷抱撐著他,溫暖的手不斷地在他背上輕撫,緩解他的緊張,讓他逐漸放松下來。
開口說了第一句,後面的話就變得容易了一點,他繼續說道:“這份工作到底是我的還是你的,不是應該問你嗎?”
電話那頭的秦豔柔皺起眉:“你在說什麽?你又聽你哥他們說什麽了?”
“說什麽?你覺得他們能說什麽?”余思量深呼吸了一口,把心頭的酸澀壓了下去,“他們從來沒說過你的壞話,一直都是你自己疑神疑鬼,因為你心虛,你怕哥他們跟我揭穿你的心思,所以覺得總覺得他們在教壞我,所以……一直在挑撥我跟他們的關系。”
秦豔柔有一瞬的沉默,旋即語氣變得溫柔起來:“小量,你在說什麽呢,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我挑撥你們的關系做什麽?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麽?你別聽他們亂說,知道嗎?媽媽只是關心你,你不想直播也沒事,我讓小琳發點照片就好了。”
余思量已經不是第一次試圖跟秦豔柔溝通了,每次秦豔柔都會像這樣改變態度,做出讓步,然後他就會跟著妥協,同樣的事發生得太多,秦豔柔甚至都已經能熟練應對了。
但這次余思量卻沒有向往常那樣讓步。
“我不是單說這一次的事。”余思量道,“媽,我們該好好談談了。”
他本以為秦豔柔會繼續發火,但出乎他意料的,秦豔柔沉默了。
她的沉默反而讓余思量緊張起來,像是推開了一扇未知的門,明知道門後是危險,卻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危險,既恐懼,又忐忑。
過了好一會,她才緩聲開口,語氣卻忽然平靜了下來:“我本來以為你跟兩個大的不一樣,你一直都是最乖、也最聽話的,現在連你也這樣……”
她說到後面忽然哽咽了一下,但就是這麽一下,瞬間就戳破了余思量的防禦。
他想起小時候爸媽吵架後他媽總會躲起來偷偷哭,有一次他發現了,他媽媽就抱著他默默掉眼淚,不說話,連聲音也沒有發出來,等哭完了就讓他快點去練琴,問他練完琴想吃什麽,她去做,正常得像沒有哭過似的。
後來大一點了,他媽就不會再為兩人的爭吵掉眼淚了,但那時候的記憶卻深深刻在了他腦海裡。
後來他媽也不是沒在他面前哭過,但大多時候都是生氣或失望地邊罵他邊哭,每次她一哭,他就會退讓,但並不是因為她哭,而是因為那段已經模糊的記憶,模糊到他隻記得房間裡安靜得壓抑的痛苦。
薄子衡覺察了他的情緒,低頭很輕地親了親他的眉心,輕聲道:“都過去了。”
但余思量知道不會過去,只要他跟他媽之間的問題一天沒有解決,就永遠不會過去。
他將臉埋進薄子衡心口,聞著那陣熟悉的潮潤香氣,像在汲取勇氣和力量。
過了一會,他退開一點,對著電話叫了一聲:“媽。”
電話那頭沒有回答。
余思量繼續說道:“我們找個時間一起吃頓飯吧,我會叫上哥跟姐一起,我們母子四個好好聊聊,行嗎?”
“我們四個?”秦豔柔依舊有些哽咽,“為什麽是我?你爸爸呢?他難道……”
“我知道,我知道。”余思量放緩了聲音,安撫她,“我知道他有很多問題,但我們隻關心你,媽媽。”
秦豔柔呼吸一滯。
余思量聽見她很小聲地哭了起來,但只是幾秒的功夫,她便把那些情緒悉數收斂了。
她說:“好。”
余思量神色一松:“我知道一家私廚,老板是四川人,手藝很好,你喜歡吃辣,應該會喜歡,前幾天哥給了我套房子,我們可以在那裡吃,沒人打擾。”
秦豔柔很輕地“嗯”了一聲:“你不能耽誤工作。”
余思量答應了下來:“我的戲剩下不多。”
秦豔柔這回沒再說什麽。
余思量掛了電話,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手居然在發抖,脊背也因為一直僵著同樣的姿勢有些酸疼。
薄子衡撫過他的背,柔聲道:“已經沒事了。”
“我知道。”余思量伸手抱住他,“我就是有點……難受。”
可能是因為愧疚,或是因為別的什麽。
“那就不想了。”薄子衡握住他的手,拉到唇邊親了親,“我給你熱杯牛奶,喝完好好睡覺,好不好?”
余思量搖了搖頭:“睡覺吧,明天還要工作。”
薄子衡聞言有點無奈:“只是喝杯牛奶,耽誤不了什麽。”
但余思量是真的不想喝,躺下後拉過被子裹住自己,不搭理他了。
薄子衡隻好放棄,說:“那我去洗個澡,等我?”
余思量沒回答,只是點了點頭。
薄子衡這才起身去浴室,兵荒馬亂地洗了個澡後飛快回來了。
他是擔心余思量情緒不好會哭,但他顯然擔心得太多了,大概剛剛太緊張,余思量這會精神一放松,已經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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