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願嗎?”
慕以盯著坐在輪椅上愣神的斐攸,問道。
只見坐在那裡的白衣公子將雙手放在腿上,他向著那已經飄得遠遠的花燈看了一眼,又朝著慕以的方向看去。
黑色的眼眸淺淺,白衣公子唇邊掛著淺笑,他看著慕以,輕聲對他道:“說出來,就不靈了。”
他笑著眯了眯眼:“而且我心之所願,皆已實現…”
我之所願,一願先生常在身側,二願先生平安喜樂。
所幸的是,這些願望都已經實現,或者是,都在慢慢實現。
作者有話要說:
第34章 神明與黑暗同罪
斐攸此生所願, 只不過想長伴先生左右,春日一起賞梨花,冬日一起看飛雪,浮生一世, 便已是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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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越發的冷了起來, 樹葉枯黃, 風一吹, 滿地的落葉被風卷起又飄散開來。
雖說天氣冷了起來,可是梨園那位公子的病從開春以來,便一直漸漸有著好轉,如今, 竟好到可以離開輪椅走路的程度。
斐家公子自小被鬼氣纏身,身體虛弱,一直都要靠著輪椅代替步行,這些年一直病弱, 幾次三番在鬼門關走了一趟, 本以為會熬不過上一個冬天, 卻不想對方卻漸漸好了起來。
斐氏小公子如今也才是孩童, 不知怎麽的,被斐家家主嚴加訓練,天氣冷起來了也不得松懈。
經過畔橋,走過青石板小路,來到梨園,便看見大門敞開著。因為此處很少有人來往,無人瞧見裡面一位白發銀眸的式神在裡面打掃著庭院。
從小屋門口走出來了一位身形單薄的白衣公子, 正在掃地的慕以看著斐攸走了出來, 他走上前去, 將披在身上的大氅解了下來,看著眼前面色微微紅潤的人。
“身體好些了也要多加注意,入夜天涼,阿斐要多穿點!”
斐攸埋在頸間的圍脖上,隻覺得身上的披風滿滿沾著先生身上的清香,好聞極了。
晚霞掛在天邊,從院子大敞著的房門向外看去,剛好可以看見天空燒紅的雲彩,梨樹光禿禿的,院子裡面開著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
斐攸慢悠悠的走下石梯,視線落在打掃院子的先生身上。
正在將落葉掃成一堆狀的慕以便看見眼前一道身影擋住了他的動作。
“先生!”
在慕以頓住的身形下,斐攸慢慢靠近,最後伸手拿下一片落在慕以肩上的落葉,黑色的發絲與白色的發絲相交纏綿,隨即又隨著斐攸的動作分離開。
“有東西落在先生身上了。”
像是解釋,又或者是對方才的動作覺得有些失禮,斐攸的臉上帶著一些歉意的微笑,在晚霞的倒映下,格外的柔和。
…
冷風幽幽,經過花園假山發出“嗚嗚”的風聲。
今年的寒冬,似乎來的格外的快…
像是回光返照,又或者是詛咒加重,原本身體漸漸好起來的斐攸吐了一場血過後,便開始纏綿於病榻,身體也像是被抽空了般,開始快速的瘦了下來。
只剩下那一雙眼睛依舊帶著淺淺的光。
據說斐氏斐季去請過太醫過來瞧看,最後只是一臉暗淡的搖了搖頭,歎了口氣,什麽話都沒有說,又好像什麽意思都表達了出來。
慕以端來藥,走到床榻前,他看著半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斐攸,將手中的藥放在身旁的桌子上,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額頭。
“已經不燒了。”
斐攸的額頭有些冰涼,此時驟然觸碰上一片溫熱,他不自覺的蹭了蹭,滿足的眯起眼睛。
“勞先生掛心了。”
面前的少年身形瘦削,白色的大氅蓋在身上,莫名顯得有些空蕩蕩的,他端過放在身旁的藥碗,黑乎乎的藥汁散發著難聞的氣味,在聞到裡面淺淺的血腥味的時候,他端著腕的手微微一頓。
其實這個血腥味,早在好久之前,他就開始在難喝的藥汁裡面聞見了。
式神的血液,可腐蝕鬼怪,亦可驅散鬼氣,式神本體難見,血液更是百年難見的機緣,慕以以鮮血為引,驅散斐攸身上的鬼氣,可斐攸的身體早在最初的時候已經被掏空了,現在剩下的,唯獨只是一具空殼子。
無論取多少鮮血,都填不滿這具像無底洞一樣的身體。
瓷碗有些燙,燙的斐攸的指尖縮了縮,他垂眸看著碗裡面黑乎乎的藥汁,什麽都沒說,面色如舊的將它一口灌了下去。
苦澀的味道布滿整個口腔裡面,他早就已經習慣了苦味,只是微微皺眉,他抿過粘在唇邊的藥汁,等著這股苦意慢慢消散。
可還未等味道消散,在斐攸將藥碗放在一旁的瞬間,嘴裡面便被塞上了一個甜甜的東西。
甜味衝散了中藥的苦味,帶著清香,是梨乾!
慕以將蜜餞放在一旁,看著斐攸單薄的背脊,淺淺的眸中帶著濃濃的擔憂。
慕以慢慢靠近,將腦袋靠在斐攸的頸窩處,手穿過被子抱住了坐在床上的少年。
這是十幾年來,除了幼時被先生所救的那次,便再沒了其他過線的舉動,這是少年時期第一次,離得先生這麽近。
“阿斐,快點好起來吧…”
那句歎息混著窗外的寒風呼呼聲,飄進斐攸的耳中,頸脖處被溫熱的氣息噴灑而過,慢慢泛起緋紅。
腦海中所有的思緒都被打亂,變成一團亂麻的線,窗外的風聲漸漸消失,唯獨只剩下了頸脖處酥麻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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