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來, 在梨河的那幾月,反倒是我最開心的日子。”
酸酸澀澀的感覺彌漫開來,坐在梨花樹下的少年像極了一塊暗淡的白玉,在時間的磨合下,失去了原本的光芒。
慕以抿了抿唇,站起身,他將纏在手中的白紗布蒙在慕以眼上, 推著他身下的輪椅出了梨園。
搭在輪椅上的手頓了頓, 被蒙住眼睛的白衣少年歪著頭疑惑的問道:“先生這是要帶我去哪?”
慕以沒有說話, 穩穩的推著手中的輪椅前行。
天空中綻開煙火,空氣中彌漫著梨花的清香,斐攸坐在輪椅上,沒有再說話。
不知在青石小路上走了好久,慢慢的,周圍傳來水流的聲音,暖黃的光線透過薄薄的一層薄紗投影到斐攸眼中。
蒙在眼睛處的薄紗被拿了下來,河岸邊的花燈搖搖晃晃的撞進斐攸眼中,一盞梨花形狀的花燈被放在斐攸懷中。
少年呆愣在輪椅上。
梨花花燈被捧在斐攸手中,慕以看著形狀奇怪,泛著暖黃色的花燈,笨拙的將放花燈用的手提盞放在斐攸手中。
“我不會做這個,所以有點醜。”
微風輕起,吹得湖裡面的水泛起微微漣漪,水中的花燈互相碰撞,一片梨花不偏不倚的擦著斐攸的唇角掠過,泛起清香。
抱著花燈的人眉眼灼灼,淺笑道:“多謝先生,很好看!”
在這個清香飄香的夜晚,這此短短的一生當中,唯一的一盞花燈,是他幼時先生所送。
斐氏斐攸,曾是驚才絕豔的斐氏公子,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卻因生未逢時,被詛咒所困,一生被病痛所折磨。
元國國師曾言,此子一生,短短數十載,會病痛纏身,會不良於行,會孤苦一生,最後會在一個大雪天長眠於世。
唏噓哀歎,斐氏斐攸的一生便隻這短短幾句話,似冬日飄零的雪花般,落在地面上,便瞬間化掉。
…
指尖滾燙,原是水杯中換上滾燙的熱水,甜梨水泛著清香,將慕以的思緒喚回。
眼前喝著甜梨水的小少年已經不見了身影,太陽照在身上,不知不覺之間,已是到了下午時分。
水杯中的熱水有些燙人,慕以不自覺的縮了縮被燙紅的指尖,借著斑駁的陽光看著眼前這人。
慕以隻迷迷糊糊的記起了一些短暫模糊的片段,他看著眼前的斐攸,隻覺得好像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見過他一樣。
銀鈴聲漸響,銀白色的銀鈴發出鈴鈴脆響聲。
鼻尖是熟悉的梨花清香。
午後寧靜,偏僻的梨園更甚,慕以借著陽光,看向斐攸。
“我好像…忘記了什麽…”
對面的斐攸只是淺淺的淡笑著,什麽話都沒有說,他抬起頭看著半空中盛開的梨花,眼中盛著日光。
“先生,花燈節就要到了…”
一道淺淺的歎息散在半空中,對面的白衣公子眼眸中帶著歡喜,他坐在梨花樹下,渾身透著安寧與祥和。
·..
元國的花燈節是國俗節日,大街上便是早早的就開始準備了起來。
元國守護式神的問題解決,靈障恢復,漸漸的,周圍的鬼怪都少了起來。
人們臉上都洋溢著笑意,日子好了起來,也有了盼頭。
在這個歡慶的日子裡面,斐府也是早早的準備了起來,府內上下一片喜慶。
這天晚上,斐季走進了這個自己很少踏足的院子裡面,坐在房門前的人眸子淺淺淡淡,似乎對他的到來一點都不感到驚訝。
又或者是…不在乎他到底會來不來。
惡靈的封印處理好了,斐季在花燈節的前一天便趕著回來了,已步入中年的斐季手裡提著一盞蓮花花燈,他沒有走到斐攸面前,只是將那盞花燈向著桌子上一放,便轉身,重新走到梨園門前。
小少年已經長大,眼眸中的目光也漸漸變得越來越暗淡,斐季轉身,借著屋內的燈光向著坐在輪椅上的人看去,也看見了站在斐攸旁邊的式神。
在院門昏暗燈光的照射下,斐季像一瞬間老了十歲一般。
“今天是花燈節,提著花燈,去街上逛逛再回來吧…”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梨園,大門敞開著,夜風將院落地面上的花瓣吹到了外面的青石板上面,有一些飄飄蕩蕩,被風吹的老遠,落在了不知哪一處的湖面上,蕩起一片片漣漪。
..
花燈節格外熱鬧,人們折下樹上開得最漂亮的一支花枝帶在身上,穿上漂亮的衣服,來到街上放花燈,如果遇見了自己喜歡的人,便可以將手中的花枝遞給對方,互相表達心意。
所以,在這一天送上花枝的意思,便意為喜歡傾心之意。
街上熱鬧極了,吵吵嚷嚷的,賣東西的小販從街頭擺到結尾,各式各樣漂亮的花燈被放在河裡面,隨著蕩漾的湖水飄到遠方去。
慕以和斐攸來到街上,可謂是吸引了好大一波女子的注意力,兩人身上不約而同的都沾染上了好些梨花桃花花瓣,慕以將斐攸推到有些角落的地方,這才稍微清淨了些。
湖邊的小攤賣著許多的花燈,琳琅滿目,格外漂亮,斐攸抱著手中的蓮花花燈,轉頭對著身後的慕以道:“先生,可以將我推到河邊去嗎?”
花燈被點上蠟燭,泛著燭光,斐攸撐起身子,將花燈放在湖水當中,看著它慢慢朝著遠方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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