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斐攸淡著眸子朝著慕以笑了笑:“其實他們說的也並沒有錯,用我這一將死之人的一條命換他們的命,沒有什麽劃不算的。”
那笑像是帶著自嘲,又好像什麽都沒有帶上。
慕以抿了抿唇,銀色的眼眸看著斐攸,帶著滿滿的心疼。
“不許說這些胡話。”
斐攸又笑了笑,他朝著慕以看過來,一雙柔和漆黑的眼睛中藏著慕以看不懂的情緒。
斐攸抬手,伸手扯了扯慕以的衣袖。
“先生可以靠近一點嗎?”
斐攸坐在輪椅上,他眉眼彎彎,朝著慕以問道。
就在慕以朝著斐攸靠近的那一瞬間,一雙手將他輕輕抱住,極輕,仿佛只要他稍稍用一點力,便可以輕易的掙脫掉那雙手。
雪花飄落,落在慕以的白睫上,帶著冰冰涼涼的感覺。
恍惚間,似乎有人淺淺歎息了一聲,歎息聲隨著白色的雪花落地,隨後融化。
面前的人克制有禮的虛虛抱了一下慕以,隨後又直起身來。雪白的發掃過指尖,帶著微癢的感覺。
“若是從未遇見過先生,這具殘破的身體對於我而言,也只不過是一件可有可無的東西。”
“死不算什麽,活著也只是苟延殘喘。”
只不過萬分慶幸的是,斐攸遇見了他的先生!
從此,灰暗的世界染上光明,腐爛生臭的淤泥裡面染上梨香,斐氏斐攸的命運,在幼時遇見那位先生之後,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可現在我想活著。”
茫茫白雪中,他道:“我還有一執念,在這世上…”
…
第36章 神明與黑暗同罪
惡鬼的封印陣法處於懸崖深淵中, 深淵長年被黑霧所浸染,透不進光明,從斷崖處往下看去,只能看見一望無際的黑暗。
斷崖邊鎮壓著一把早已經生鏽了的劍, 戾氣從那把劍裡面傳出來, 還透著森森的血腥氣, 凡是這崖所經之處, 百米開外的地方,皆是寸草不生荒無人煙。
也因此,這山也被當地百姓和居民視為不詳,深深忌憚著, 不敢靠近!
走上山時,會途徑一片枯樹林和沼澤地,枯樹林是黑鴉長年的居住之所,最喜腐肉, 看見活人經過時, 便會用那雙滲人漆黑的眼睛盯著來往的人。
斐季經過沼澤地和枯樹林, 便來到了山頂上, 山頂本是連著對面那座山,不知為何,從中間被斬斷了一半,便形成了斷崖狀,從斷崖上看下去,山底被一片黑霧所彌漫,看不到盡頭。
隨行而來的, 除了皇室中人, 還有一位白衣公子坐在輪椅上面, 正是斐府大公子斐攸。
當今皇帝曾與斐氏是同門師兄弟,此時為惡鬼封印之事忙的焦頭爛額,在事件僵持嚴重的情況下,斐氏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便特意將身為陣眼的斐攸帶上,一同前往惡鬼的封印之所,隨行的那些皇室中人,自然也是為了保護而來的。
惡鬼封印之地,自然不止一位惡鬼被封印在這裡,只是稍稍靠近那斷崖口,鋪天蓋地的鬼氣便撲面而來,不比出現在京城當中的那些鬼怪,這裡封印的東西,都是滿身嗜血之氣的大怪,隨便放出來一個為禍人間,便可輕易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因為封印有損,周圍的鬼氣都要比平時濃上好幾倍,黑暗中,一雙雙猩紅的眼睛盯著那坐在輪椅上的男子,像是想掙脫囚籠的怪獸,緊緊盯著途經自己領地的獵物。
被選作為封印陣眼的斐攸身上帶著濃鬱的鬼氣,格外吸引裡面東西的注意。
斐攸將輪椅往前移了移,他看著黑霧繚繞的山峰,對著身旁的斐季淡聲道:“陣法封印減弱,除非是再去尋找一個靈體,否則壓抑不住裡面的惡鬼,還是說,父親是打算將我一同封印在這裡面,以決後患呢…”
身為封印陣眼,斐攸從遭到詛咒的那一刻,便知曉自己同著裡面的惡鬼有了一層不可分割的聯系。
“所謂兩全其美,其實根本沒有那樣的辦法,陣眼與裡面的惡鬼相聯系,若是陣眼殞命,那麽,裡面的惡鬼便會元氣大傷。”
“屆時,等陣法破碎的同時,再布下另一個封印陣法,趁著惡鬼元氣大傷的這些年,去尋找下一個靈體。”
坐在輪椅上的人眉眼淡淡,一雙漆黑的眼眸仿若沒有焦距般,望著虛空處,說出的話像是與自己無關緊要般。
“又或者是,將作為初始陣眼的我封印在裡面,填補缺損的封印,換得百年安寧。”
站在崖邊的斐季身形一頓,隨後便聽身後的人說道:“左右這兩種方法,那麽,父親會如何選擇呢…”
那雙淺淡的眸子看向中年男子,一雙眼眸淡漠到了極致。
斐季突然害怕了起來,他不敢回頭對著身後之人的神色,垂在身旁的手青筋暴起。
“我不知道…”
正如斐攸所說,沒有萬全之策,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他翻閱群書萬冊,他絞盡腦汁,便也隻想出了斐攸口中的那兩個辦法。
可不論是哪一種,都是以付出性命為代價…
他這一世,欠身後這孩子的,實在太多太多了,而現在,竟連對方僅剩的生命也要奪去!
眼中紅血絲暴起,斐季無奈的垂下頭。
身後的幾位侍衛蠢蠢欲動,城中的百姓知曉這次的行動,全都圍在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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