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有幸去趙家村,是上輩子從沒經歷過的。
而小院離趙家村也只有半個陡坡的距離,福利院是建設在一個小山坡上,坡下就是村子。
但這短短的距離並不好走,山區的小路崎嶇,都是土道,走一會腳底下就揚起一層灰,連王翠腳踝上的黑絲襪都不能幸免於難。
看她習以為常的彎腰拍拍小腿上沾的土,再抖抖貂皮大衣上的浮灰,為了維持住“貴婦”形象付出良多。
張天明跟在她身後半步,微微低著頭,沒有大幅度的東張西望,只是默默記好腳下的路。
他聽話跟隨的模樣也讓王翠十分放心,有個願意幫她拿東西的小跟班,她自然是一身輕松樂意之至。
而且讓村裡人看見,更要說她對小院的孩子們照顧有加了,平時教書不說,還走到哪都帶在身邊,這要是放在舊社會,不就是活菩薩轉世,照拂人間嗎。
越想王翠心裡越美,昂首挺胸邁著小碎步更愜意了。
張天明倒是不知道她心裡那些想法,但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盤。
走進趙家村後,張天明就暗自記下這裡每戶人家的位置,灰色磚瓦房看似一模一樣不好分辨,實際朝向和門口的裝飾都是不同的。
比如村口這家是暗紅色的大門,門口放著兩個石墩子,而旁邊那家門梁上掛了一盞破燈籠。
每家每戶的經濟狀況也是一目了然,條件好一點的門上會貼著年畫福字,條件差的連大門都能破洞漏風。
當然一眼望去,有一棟白色的二層小樓最惹眼,樓房建的雖然沒有十幾年後那種時尚現代感,但放在零幾年也是有錢人才能蓋得起的,白刷刷的牆壁和門口兩根中不中洋不洋的雕花立柱,看著就有土嗨內味了。
甚至沒走到門口,張天明就猜測這應該是趙院長家。
果不其然,前面的王翠掏出鑰匙低頭開門,還沒忘瞥一眼身後的張天明。
張天明趕緊表露一幅驚呆的樣子,把沒見過世面全都寫在臉上,以滿足王翠的虛榮心。
本來還想再誇幾句房子漂亮,然而話沒說出口,屋裡就傳來一個老太太尖銳不已的聲音。
“一天到晚的不著家,家裡的活兒還等著我一個老太太做不成!你那肚子裡有幾斤墨水啊?就敢出去教書育人,也不怕丟人現眼,你要是有那本事,怎麽不教教我大孫子,他那學習成績也不至於倒著數!”
張天明愣在門口,抬眼看了下王翠。
王翠剛剛還笑著的嘴角瞬間扯平,皺著眉頭,手背上的青筋也微微凸起。
就在張天明以為她要把對付李老師的勁頭拿出來時,發現她竟然深吸口氣,抿著嘴巴硬是一句話都沒敢頂回去。
張天明:豁,能忍。
原本他還想進去看看院長家的格局,一見這形勢,只能立在門口裝作害怕的小聲說道:“王老師,書給您,我自己回院裡吧。”
哎,可惜了這麽大好的機會,如果能進去再摸到院長的房間,張天明離證據可以近一大步。
沒想到王翠卻說:“進來吧,老師還有東西要給你。”
張天明端著一幅慫包膽小的模樣,實際內心懷揣著激動無比的心情走了進去。
老太太或許是沒想到還有人跟著來了,她看見半個身子都躲在王翠後面的張天明時,頓時瞪圓了那雙精明的小眼睛。
“王翠你是不是要翻天,還敢把野玩意兒往家裡帶,怎麽著,你還真想給他當媽?”
被說成“野玩意兒”的張天明十分無語,這老太太的嘴不是一般的毒啊。
王翠道行也不淺,她仿佛沒聽見一樣,走到電視旁邊的櫃子裡拿出一塊酥糖,轉身遞給張天明。
張天明眼皮一跳,他哪敢伸手接啊,這明顯是王翠以行動故意跟她婆婆唱反調,而自己就是那個被犧牲的倒霉炮灰。
好在這時外面傳來敲門聲,順利吸引走了王翠和老太太的目光,讓張天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拿下酥糖揣進兜裡。
然後趁著兩人去院子裡開門的功夫,舒了口氣默默打量著院長家的格局。
這棟二層樓可比小院那破破爛爛的小樓高級多了,裝修風格是典型的農村小洋房,雖然土,但家具都是實木的好東西,地面也鑲著價格不菲的大理石瓷磚,一直鋪到樓梯口。
這年頭雖然家裡鑲瓷磚不是什麽新鮮事,但放在山區的農村可就不一般了,都是破磚破瓦房屋漏頂的貧困人家,能糊上水泥地就不錯,哪有閑錢去鋪瓷磚。
張天明站在門口仔細看了一圈,迅速把一樓的布局都記在腦海裡。
客廳兩邊各有一個臥室,一邊對應的是廁所,一邊對應的是廚房,不過目測這兩個臥室面積都不大,不會是主臥,而院長的臥室應該在二樓。
看著樓梯的方向張天明十分心癢,但他可不敢直接上去,被逮到就前功盡棄,有十張嘴也說不清了。
按捺住去二樓的衝動,他一邊把這裡的裝飾細節都一一記牢,一邊勸導自己只要開了這次先例,以後來趙院長家的機會隻多不少,千萬不能急於一時。
平複下心情後,這時外面傳來的說話聲引起了張天明的注意。
聽聲音應該是一個比王翠年輕些的女人,她先是跟老太太打了招呼,轉頭又和王翠聊了些家長裡短,三兩句話後才把聲音放低了一些,步入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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