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搖了搖頭,帶著鼻音:“打的是高傾,我們想過去幫忙,但什麽法子都用了,哭著求她也不行。”
張天明臉色微白:“高傾人呢?”
小瘸子指了指隔壁,張天明連忙跑去大雜貨間。
三個小孩站在鋪滿貨物的房間裡,看著牆角搭建的一張木板床,高傾閉著眼躺在上面,盡管天色暗了,依舊能看清他嘴角的青紫,和鼻子下面一條乾涸的血跡。
“老太婆真的太可惡了,她故意把活動室的門關上,讓我們沒地方跑,把高傾打暈後就扔到這裡也沒叫醫生過來看,結果人到現在都沒醒。”小瘸子憤憤不平。
張天明僵硬的站在原地,聲音有絲乾澀:“是用什麽打的?”
“先是棍子,然後換了鐵鍬。”大丫轉過臉,不忍心再看。
小瘸子不知道從哪拿出了半個饅頭和一杯水,試探道:“要不把這個喂給他,說不定他就醒了。”
張天明咬緊牙關,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
他把饅頭撕碎放到水裡泡軟,剛走到床邊想把床上的人扶起來,就看到高傾自己睜開了雙眼。
“你們幹嘛?”
乾啞撕裂的聲音讓三人都十分驚喜,尤其是張天明,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松懈了下來。
見他自己能勉強撐起身體,張天明把水遞給他,小瘸子也撲上去興奮道:“行啊你高傾!你是鐵打的吧?不對,你肯定是孫悟空轉世,壓五指山底下五百年都沒事的那種!”
高傾可能是第一次挨打後,有一群人圍著他像是看候一樣,導致他喝水都沒發現裡面還有饅頭渣,咕咚幾口嚼都沒嚼全吞了。
大丫也笑了起來:“人沒事就好。”
張天明拿過空杯子都插不上嘴,旁邊小瘸子的興奮勁兒還沒過去,拍著胸脯嚷嚷:“你吃了我偷的饅頭,以後也是我兄弟了!放心,只要有我小瘸子在,保證不會餓著你們!咱們幾個就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張天明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挨打可沒見你衝上去擋過。”
被揭了短的小瘸子頓時齜牙咧嘴:“還敢說我,你差點把自己擋沒命,都不看看自己有幾兩肉就衝上去,再說了,高傾這麽厲害,哪需要我去擋啊,是吧?”
高傾靠在床頭,拿紙把鼻子上的血痂擦乾淨,然後嗯了一聲。
張天明:……
這個年齡段的小孩都那麽喜歡逞能吹牛嗎?
“下雪了。”
大丫望著窗外,拉緊身上的衣服,幾個孩子也轉頭看了過去。
山坳裡的寒風依舊凜冽,但原本暗沉的天色因為飄零的雪花把天空照映得微微泛紅,連月亮都比平時清晰了很多。
十二月的第一天迎來了趙家山的第一場雪,如果沒有伴隨而來的寒流,或許孩子們看到雪也是高興的,因為每年冬天雪後的山景像是換了一幅模樣,銀裝素裹,厚厚的積雪遮蓋了趙家山原本的土氣,像是穿了一件華麗的衣裳。
但孩子們看到下雪的心情卻是複雜的,美麗的景色意味著天氣會更加寒冷,睡覺都要裹著羽絨服才行。
而李老師前幾天就已經在自己的房間燒了煤爐取暖,至於樓上的房間她才懶得管,只要凍不死,院裡的煤就隻供給她一個人用。
晚上夜深了,天還是紅的,幾個孩子因為冷都沒什麽睡意,窩在高傾的雜貨間裡說話。
張天明拿著一瓶紅花油,執意要給高傾上藥。
小瘸子看著他手裡的紅瓶好奇:“二丫,你這些東西都是哪裡來的啊?”
“王老師給的。”
小瘸子又是一臉羨慕:“王老師真好啊,有什麽東西都想著你。”
大丫也點頭讚同,誰都能看得出來王翠現在對張天明有多好。
張天明在心底歎口氣,王翠上輩子可不是這樣。
如今這些都是他腆著一張臉見縫插針的說好話使伎倆得來的,而且一瓶紅花油才幾塊錢?王翠穿著上萬塊的衣服,平時摳摳搜搜的隻給他幾塊酥糖,這瓶紅花油也不超過十塊錢啊,還是之前怕他被李老師打死才給的。
這要是也能念她好,才真是被PUA了。
高傾看著那瓶紅花油,皺起眉頭:“我用不上。”
嗬,還真當自己是孫猴子轉世,有金剛不壞之身了?
張天明早就知道他自尊心強,轉頭先跟小瘸子說道:“你和咱姐回去睡吧,晚上我在這屋。”
小瘸子一點頭:“也行,這麽冷擠著點暖和。”
以前每年冬天最冷的時候,他們都是擠在一張床上睡覺,那時候也不管什麽男孩女孩了,取暖要緊。
大丫和小瘸子前腳剛離開,張天明轉頭就爬上高傾的床,伸手要去脫他的衣服。
沒想到高傾反應挺快,抬起胳膊就要擋,張天明一記先發製人。
“你別推我,我皮薄,摔下去得疼死。”
高傾果然停下動作,想起之前張天明滿臉是血差點沒命的樣子,最終還是妥協了。
見他不再反抗,張天明很滿意的安慰道:“我手輕,不疼的。”
但當他撩起高傾的衣服時,那片單薄的後背上血肉模糊、青紫一片的慘狀展露在眼前,還是讓張天明呼吸都停頓了一瞬。
他閉上眼深吸口氣,緩了緩神才敢小心翼翼的抬起手,避開那些滲血的傷口,把紅花油塗抹在淤青的地方慢慢推開,而流血的地方他沒辦法處理,只能用紙擦一擦,等它自己結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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