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麽來了?”
因為擔心張天明的身體會出現什麽不可控的情況, 胡嘉沒敢把消息告訴他們。
“你一晚沒回家,我去了你的辦公室。”
徐瑩瑩話音落下,陳超就看了眼手術室,皺著眉問道:“現在什麽情況?”
胡嘉搖了搖頭, 把醫生的話簡短複述一遍。
但現在已經十幾個小時過去了,誰也不知道手術室內情況如何。
胡嘉說完,走廊內再次陷入沉默, 陳超也面色沉重的坐在一旁的鋼板椅上。
徐瑩瑩望著頭頂那盞紅燈,眼眶微紅, 卻抿緊嘴唇沒有出聲。
四個人靠著牆邊或站或坐,像是四尊雕像一般守在門口, 不論過往的護士與病人如何喧囂, 這裡仿佛豎立著一座透明玻璃罩與之隔閡。
又幾個小時過去, 陳超起身出去買了幾瓶水, 先遞給了胡嘉和高傾,兩人十幾個小時沒吃沒睡, 要是連水都不喝,怕是還沒等到手術結束, 他們先倒下了。
中午十二點過, 手術室的大門依舊巍然不動。
胡嘉看了看身旁靠著自己的徐瑩瑩, 然後站直身體,聲音有些乾涸。
“我去給你們買飯。”
胡嘉知道她要關心的不僅是張天明一人,還有身邊這幾個弟妹。
穿好擺在地上的高跟鞋,胡嘉後腳跟還泛著紅腫,她轉過身剛走出幾步,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開門聲,讓她立即回過頭來。
手術室上方的紅燈終於熄滅,大門開啟的時候,像是接受神明審判的時刻。
一張病床從裡面迅速的推出來,床上的人雙眼緊閉,面部戴著透明的呼吸罩,瘦弱如薄紙的身體上也插滿了管子,這一幕讓走廊內的四個人都神經緊繃起來。
醫生指揮著護士道:“推去ICU。”
聽到這幾個字,胡嘉臉色瞬間沒了血色。
她無論如何也忘不了大四畢業的那個暑假,他們是怎樣日日守在重症監護室外面,又是怎麽迎來喻奶奶的死亡,難道張天明也逃不過這一劫嗎?
陳超也急了,他站起身一把抓住醫生的白大褂。
“為什麽推去ICU?他到底怎麽樣了?”
醫生看著外面多出來的幾個人,乾脆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和他們述說手術情況。
“進ICU是為了全方位的照顧到病人的情況並觀察幾天,手術很成功,家屬們不必擔心,過幾天病人醒來就會送到普通病房,你們提前準備好住院的東西,如果恢復得快,半個月就能出院了。”
這段話像是一管定心劑,讓四個人的神情又松懈下來。
陳超趕忙放開醫生的衣服,看著做了十幾個小時手術的人渾身是汗,滿懷感激又帶著歉意道:“不好意思是我激動了,辛苦醫生。”
徐瑩瑩也忍不住高興起來,她驚喜道:“那天明哥以後是不是都不會再發病了?他痊愈了是不是?”
“預後情況好的話近幾年不會發病,而且他的身體也承受不了第二次發病和這麽大的手術了,總之盡量照顧好病人是最主要的。”
醫生的話比較嚴謹,沒有做下定論,卻也讓胡嘉的一顆心再度吊起來。
“您的意思是,還有幾年?”
這個手術又延長了多少年的壽命?
“十年。”
醫生的話音落下,胡嘉立即皺起眉頭,手掌有些不穩的扶在牆壁上,她實在不能接受這個數字。
“十年……怎麽只有十年?醫生,他還很年輕,今年只有23歲,就算再過十年也才三十三,怎麽能只有十年時間,醫生您再想想辦法,如果以後再次病發,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的對嗎?”
說到這裡,陳超和徐瑩瑩才明白醫生話中的意思,這簡直就是給別人的生命定下了時間炸彈,叫人怎麽接受?
一直沉默著的高傾,也忽然開口。
“國外可以治療嗎?”
醫生毅然決然的搖搖頭,道出事實:“放眼全世界的醫療手段,是沒辦法給先天性心臟病病人完全治愈得像普通人一樣,他已經算是很好的情況了,當然如果十年後醫療在心內領域發展出更高科技的儀器,或許會有辦法,但這種事情誰也說不準,眼下你們還是該以照顧病人為主。”
說完這段話,醫生交代好後續的住院事宜就起身離開。
空氣再次凝固,陷入一片默然與無言。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也不知道是誰先有了動作,好像不得不接受事實一般,讓幾人默默的在醫院裡繳費辦手續。
費用是除徐瑩瑩外三人平攤的,辦完已經是下午三點鍾,而在ICU的人也不能隨時探視,四個人就在醫院門口的小飯館隨便吃了點,飯後卻沒有一個人起身。
“我和高傾留在這,明天探視完你們就回去。”胡嘉開口提議。
陳超一聽,立即搖頭:“我一個破開網店的,哪有那麽多事要忙,等天明出院我再回去。”
“姐,我也不走,我已經跟導員請好假了,我在這和你們一起輪班守夜。”
徐瑩瑩低著頭,話語間還帶著輕微的鼻音。
胡嘉見狀沒有再勸說什麽,她望著小飯館外面豔陽高照的藍天,這抹陽光卻像是照不進心口,讓人格外沉重。
原來小時候藏在心底的那絲恐懼並沒有消散,面對張天明的病情,他們都是一樣的害怕,害怕生命的脆弱不堪,害怕失去眼前的人,也害怕日後的死神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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