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以為是剛才心魔造成的傷口在任繹身上產生了什麽後遺症,焦急著想要檢查,但是他剛想扶住任繹,卻發現自己動不了,有一道意識正和他爭奪著身體的控制權,是……仙魄?!
想到自己最近這段時間的煉化,玄微心底立刻有了論斷。
——是反噬?!
可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已經被宿主送過來大半,又因為玄微煉化的那塊碎片被迫綁定的他系統捕捉到了玄微的這段思緒,它大大地“呸!”了一聲——
[叫你再欺負宿主,現在知道我不是好惹的吧?!]
[老子綁定的宿主只有一一一個,你算是個什麽東西?!!]
系統在心底罵一罵,但很有優越感的沒有把這話傳給玄微。
畢竟,直接在識海裡交流,是系統和被綁定宿主的特權,現在這個人,這就是個“小偷”……不、是“強盜”。
不管是什麽,小一都確定,他才沒有和“高貴”系統對話的資格!
系統在識海裡罵罵咧咧,玄微雖然聽不到,但是卻能感受到那段意識傳來的憤怒情緒。
——是因為他傷了阿闕嗎?
玄微模模糊糊地這麽猜測。
仙魄中的意識一直十分微弱,從沒有這般激烈的反應,這會兒突如其來的反常讓玄微越發擔心起了任繹的情況,分神間,竟然被那道意識佔了上風。在這樣的爭奪中落敗,玄微神魂被迫陷入了沉睡,但是在徹底與外界隔開之前,卻察覺到那道意識陡然傳來一股欣喜的情緒。
玄微心底陡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仿佛要徹底失去什麽一般。
那股陡生的惶然讓他極度不安起來,神魂奮力掙脫著桎梏。
[阿闕!]
憑借著最後的那點清明,玄微盡全力的呼喚著這個名字,仿佛想要以此將人留下一般,但是卻被無形的束縛壓製、強行陷入沉眠。
意識模糊之間,他聽見一聲氣憤的反駁,[他才不叫‘尋闕’!他叫……]
後面的話語徹底淹沒到了一片黑暗中,恍惚間,玄微看見了少年對著“尋闕”這個名字微微皺眉的模樣。
阿闕……不喜歡、甚至厭惡著這個名字。
玄微心底猝然生出了一個不敢問出口的疑問。
——那麽,對於贈予這名字的我呢?
(後記)
玄微恢復意識用的時間並不久,清醒過來後卻並未檢查自己的情況,而是看向懷中之人。
雖然心中有所預料,但是真的確認了之後,他還是怔怔地呆坐著,臉上的神情近乎茫然。
懷中隻余下了一具空蕩蕩的軀殼。
阿闕的神魂不見了,同時消失的還有仙魄中那道本意欲煉化的神識。
玄微想到他最後感受到的那意識傳來的情緒,他恍惚明白了什麽,但又不想明白。
傀儡的面容上還定格著神魂消散前最後的表情,像是累極了得到放松的釋然,又像是終於找到了歸處的安寧。任誰都能看出,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阿闕依舊選擇了和仙魄中那道意識一起、消散在天地間,就如……當年帶著笑意跳下誅仙台一般。
玄微像是忍耐著什麽極大的痛苦一樣,克制不住的弓起了身。
即便是先前差一步就入魔時,第九重境內仙力幻化構築出來的景色都能尚且維持,但是此時此刻,周遭的一切全都被凌亂的仙力攪成了碎屑。
玄微漂浮在一片混沌之中,但手臂仍舊緊緊地環在傀儡身上,好像稍微松一下手,就連這具軀殼都留不住了。
……他能留住的也僅僅是這具軀殼而已。
他忍不住在心底大聲質問阿闕真的就沒有半點留戀嗎?
過往種種在眼前閃現,最後卻定格於心魔消散前那句執著的發問。
——“為什麽”?
為什麽要擋下那柄匕首?
這個未能被解答的問題突然有了答案是因為那道未及煉化的意識。
阿闕想要救的人、想要保護的人,從來不是他。
就連最後那個擁抱都並非給他的……
失去了神魂支持的傀儡,早就無法維持住環抱的姿勢,玄微卻仍舊死死地將之禁錮在懷裡、執著地維持著剛才的姿態。
傀儡只是靜靜的沉睡著,像是從來都沒有醒過一般。
這段清醒的短暫時日,只是帝君漫長生命中眨眼般的一隙,這麽短又那麽深刻。好像他的醒來只是為了徹底打碎他的希望、連同共往虛幻的美好一起……徹底埋葬。
似乎只是醒來的人想要告訴他,他們之間從來什麽都沒有,從一開始就只是一個錯認。
玄微突然笑了起來,那沉悶怪異的笑聲好像嗚咽一般。
墨色漸漸染上霜華般的白發,卻並非恢復了最初的顏色,而是一種不祥的、宛若凝固鮮血的暗紅,是剛才心魔的發色。
玄微稍微抬起了身,那雙染上血色的瞳孔注視著懷中人的睡靨,魔氣氤氳繚繞的手輕輕撫上傀儡的臉頰。
沒關系。
他能將那散去的魂魄聚攏第一次,便有第二次。
作為帝君的“他”還是太心慈手軟了。
明明那時就想過,不要讓阿闕想起過去,卻終究什麽都沒有做。
下一次,便不會如此了。
他會從一開始,就抹掉阿闕所有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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