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任繹捋明白了前因後果也沒什麽用,這麽多年的消磨下來,殘魂的理智早就不剩多少,隻余下那點不甘的執念,要是真的能講講道理就散了,那也不叫“執念”了。
到頭來任繹要做的還是很明白,在這個幻境裡面把“季竟”乾掉。
所以問題來了,地牢裡的那時候,玄微到底為什麽要把他打暈?!
任繹左思右想還是想不明白,但是重新端了藥的夏綠回來了,不過小姑娘這次臉色慘白,端著的藥碗都顫顫巍巍,因為她身後還跟著別的人。
——季竟。
更準確的說,是頂著季竟身份的玄微。
雖然用的是幻境中人的臉,但是玄微和原本季竟之間的區別在知情人眼中格外明顯。
季竟少年歷經磨難、在很長一段時間都處境艱難,即便後來大權在握,將曾經折辱過他的人都一一報復回去,但是過往的經歷造就,季竟的氣質難免偏向陰鬱。可玄微卻不同,他畢竟是九重天上的帝君,隻靜靜地站在那裡,既既有世外謫仙超然、又有一番旁人不敢冒犯的威儀。
就比如說這會兒,玄微一抬手就要揮退身後跟著的那一群人。
但宮殿內的任繹作為一個剛剛“刺殺”過皇帝的危險分子,跟隨的扈從當然不放心主子和他獨處,立刻就有人著急想要阻攔,“陛下!——”
然而這人剛剛開口說了半句話,玄微就一個眼神瞥了過去,被看到的那人隻覺像是被這道並不嚴厲的目光釘在了原地,頓時也不敢再多言,恭恭敬敬領命退了下去。
任繹注視著跟隨保護玄微的扈從一個個退出去,忍不住想:玄微這是打算給他創造第二次刺殺機會嗎?
第96章 只是棋子15
跟著玄微來的人都退了下去, 但是夏綠卻沒有走,倒不是這個小姑娘有多麽忠心護主,而是她實在沒有玄微身邊那些人領悟主子意圖的默契。倘若夏綠真的那麽有眼色,也不至於在宮裡這麽多年還是一個三等的灑掃宮女。
玄微也不至於因此動氣, 他徑自從夏綠端得顫顫巍巍的托盤上將藥碗拿了走, 沒什麽特別意味地吩咐了一句, “你也出去。”
和玄微這麽近對上,夏綠驚恐到過度表情幾乎是空白的。
她全憑借這麽多年在宮中練出禮節憑本能告了罪, 然後飄一樣的退了出去,一直到了宮殿的門口,才像是想起什麽一樣,用盡了畢生的勇氣抬頭往裡看了一眼, 卻對上了任繹一個安撫的眼神。
夏綠怔了一瞬, 飛快地又低下頭去, 就這麽徹底退了出去。
門口守著的都是玄微的護衛, 夏綠對這些人也害怕得緊, 宮破的那一日, 死了好多好多的人, 夏綠藏身的地方夠偏僻, 幸而躲過了一劫, 但是她仍舊聽了整夜都未停歇的慘叫, 她沒有見過動手的人, 但是興許這裡的每個人都是凶手。
夏綠屏著息往外退。
這些護衛這會兒都憂心著宮殿的情況,倒無人去注意一個小宮女,真的被她“逃”出去了。
一直到雲嘉宮的影子徹底消失在視野范圍外, 夏綠的心仍舊砰砰地跳個不停, 她滿心隻想跑得遠一點再遠一點, 但卻不知怎麽的,竟想起七殿下那個安慰的眼神。
那好像並不是七殿下會做的事。
夏綠疑心是自己瞥得太快看錯了,殿下的意思是喝令她留下,但是她不敢……她真的是怕極了,她怕死、她好害怕死!
那日她被人從藏身之處搜出來之後,就以為自己要死了。
但是新朝的宮中也需要伺候的人,在最初的混亂之後,宮內很快就重新召集人手、並登記他們原本伺候的信息。
夏綠聽說了點消息,知道七殿下被下獄,她不敢報雲嘉宮的名字,隻報了一個往日裡冷落的宮殿名頭,如她這種做粗活的小宮女本就無人在意,這次登記亂得很、盤查又不嚴格,竟真的被她混過去了。
這座皇城換了一個主人,但是她們依舊坐著差不多的活計。
夏綠惶惶之中,竟然難得生出幾分安心來。
她本以為日子就這麽過下去了,可是沒過多久宮中突然找起了雲嘉宮的舊人。
夏綠的位階低,打聽不到什麽消息,只是隱隱有流言,說是新帝念及過往情誼,去牢獄中探望了這個慕氏罪人,但是慕遠霽卻不識好歹,居然冒犯了新帝乃至傷了新帝龍體。
消息傳來,都說雲嘉宮的人要被牽連,夏綠被指認出來之後,甚至都無暇去嫉恨指認之人,她連那人是誰都沒看清,腦子嗡嗡作響,整個人都慌極了。
她以為自己好不容易逃過那一晚,卻又要死了。
但是她們沒有被立刻仗斃,甚至被帶著去面見了新帝,那個傳聞中青面獠牙、吃人肉的新帝。
夏綠隱約記得似乎被對方親自問了話,但是她那時太害怕了,那段記憶到現在為止都是空白的,她全記不起自己答了什麽。
她隻記得一起被叫去許多曾經雲嘉宮的人都死了,那裡面甚至還有過去在七殿下面前非常得臉的大宮女,盈秋。
平心而論,夏綠並不喜歡盈秋,和公正嚴謹、功賞過罰的霜凋姐姐不一樣,盈秋最愛找她們這些小宮女們的麻煩,偏偏有一張再靈巧不過的嘴皮子,把主子哄得高高興興的,什麽活也不必乾,就能得到賞銀。只是夏綠再怎麽不喜歡也得承認,盈秋就是討主子喜歡、在各個宮中都混得開,就連宮破以後,也是她過得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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