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見舟眼裡的戾氣與日俱增。
像是一隻困獸,焦躁不已,卻又無計可施。
有一天,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
周一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在自己手邊的櫃子上看到了那個小小的蘋果音響。
林見舟趴在他的床邊,被他起身去摸小音箱的動作驚醒了。
他抬起頭來,看到周一望著音響時眼底浮現的微光,一顆焦躁又暴戾的心,就這麽奇異的被安撫住。
“之前答應幫你找的,這幾天太忙都忘記了,周周看看,有沒有哪裡摔壞了。”
周一只是摸了摸,又把手縮了回去,眼神重新變得沉寂。
“沒事,本來就是壞的。”
他的聲音有點啞,不知道是剛睡醒的原因,還是這幾天喝水太少的關系。
因為消瘦,顯得越加的脆弱易碎。
“早就壞掉了。”
他不知道在對誰說。
最近這幾天他的眼睛再沒有落在林見舟身上過。
幾乎可以稱得上後悔的情緒,深深的淹沒了林見舟。
他嘴裡泛起了一股血腥味,又被他自己狠狠咽了回去。
他注視著這個燈下愈加蒼白沉寂的青年,“周周……”
“嗯。”
“……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
“嗯。”
周一閉上眼睛。
有溫熱的氣息靠近,輕柔又珍視無比的輕吻落在了他的眉心。
他像是聽見了一聲歎息,又像沒有。
很快,他再次放任自己陷入了沉睡中。
第24章 凶手就是‘我’。
又一次醒過來,周一心裡有了一種奇怪的預感。
尤其是當他起身時沒有看到林見舟的身影。
這是這麽多天頭一次,他醒了,而林見舟沒在身邊,也沒第一時間出現。
身上的無力感好像也沒那麽重了。
周一慢慢坐起身,扭頭看到櫃上的小音箱,他目光閃了閃。
“啪——”一聲小小輕響,小音箱裡傳出一股微弱的電流聲,緊接著就是熟悉的女聲播報聲。
“這是我市本月發生的第十三起惡性凶殺事件,為了廣大市民的安全,請大家不要獨自去往偏僻場所,尤其夜間請不要獨自出門。
據悉,本市發生的十三起凶殺案受害者均與四平路24號公寓樓有關,2200年7月23日,十三起凶殺案以大型連環凶殺案正式被警方並案調查。
據悉,最後一起凶案的第十三位受害者為目前唯一幸存者,但經診斷幸存者的心理狀態堪憂,無法給警方提供準確線索,目前案件仍在調查中。”
到了這裡,女聲的播報就停下來了,在一陣像是筆尖在紙上的沙沙聲後,陷入了很長時間的安靜中。
居然是兩年前的報道錄音。
周一神色未明,斂著眉眼,並沒有急著關掉小音箱。
又足足這樣靜了好幾分鍾後,音箱中再次傳出一道沙啞的聲音。
這是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像是很久沒有開口說話了,不論是咬字發音還是語氣,都顯得略微生澀僵硬。
他的聲音很啞,很低,很慢。
“兩年三個月零七天……”
“我還是沒能走出那個地獄……”
“我的心理醫生已經有一周沒來看我了。”
“或許所有人都以為我已經好了。”
“但只有我知道,我好不了了。”
“我怕我忘不了,我又怕我全忘了。”
又是一陣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以及一段更長久的沉默和安靜。
音響裡錄下的最後一句話是:“我又回來了……”
充滿了歎息,以及說不清楚的,飽含著徹底放棄掙扎之後的疲憊解脫感。
此後就是真正的,長久的寂靜。
再沒錄下新的聲音。
這一份被埋藏了不知多久的錄音,隨著“啪”一聲,歸於沉寂。
周一站起身,身上過於寬大的白襯衣紐扣扣得很潦草,因他起身的動作,歪到一邊滑下大半,露出青年白皙瘦削的大半片肩膀,以及那暴露在燈光下的,從耳後一直往下蔓延,躲藏在周一視線死角的,大片靡麗紅痕。
他毫無所覺,隻軟趴趴的扯了一下衣領,那些痕跡便被薄薄襯衫遮蓋住,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周一沒有再去拿小音箱,而是走到了臥室門邊。
臥室的門是關著的,但他抬手去開,輕輕一扭門把手,門就打開了。
外面沒有開燈,潑墨一般的黑朝著周一傾瀉而來。
周一身後是溫暖的壁燈,柔軟的床鋪,安全靜謐的環境……
他默不作聲的在原地站了幾分鍾,隻最後回頭看了一眼,便義無反顧的抬腳,走進了身前那一大片黑暗裡。
*
長而幽深的樓道,撲面而來的空氣陳腐中夾雜著一絲潮濕。
所有這一切都告訴周一:他並沒有離開過那棟死亡公寓樓。
他在上了林見舟的車並且被藥物弄睡過去之後,又被帶回來了這裡。
但這不是他所熟悉的樓層。
這一層的房間要遠遠少於他居住的那一層的房間,僅僅只有三個,其中一個在他身後,他剛剛才從裡面出來。
另外兩個一個在他左前方,一個在樓道盡頭,與他身後那間遙遙相對。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