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否自然,臉色是否慘白。
林見舟會不會看出來什麽?
他直到現在,明明心裡已經無比篤定了,卻還是有那麽一絲奢望,奢望自己想的是錯的,是他太疑神疑鬼,是他因為太無聊胡思亂想了……
一個人怎麽能偽裝得那麽好?
可以一邊作出滿腹深情,口口聲聲說著喜歡,又一邊極盡欺騙和利用,甚至把人騙走了軟禁起來嗎?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這個人,該有多可怕!
然而其實這時候的周一,比起害怕,心裡更多的竟然是一種說不出的難過。
“周周怎麽了?出這麽多冷汗?臉色也好白。”
恍惚間,沒注意到林見舟已經來到了他身旁,甚至伸出手來摸他額頭。
周一僵直著,任由他溫熱的指尖落在自己一片冰涼和冷汗的額頭上。
林見舟的動作因這比想象還要冰涼的觸感一頓,垂眸,與周一四目相接。
他的眼瞳好黑啊!周一想。
大部語鹽爾分人的瞳孔顏色其實並不是純粹的黑色,然而林見舟的瞳色卻比別人黑些,顯得特別深。
他露出爽朗無害的一面時,這樣的瞳色還並不覺得如何。
但一旦他的偽裝有了裂痕,或者乾脆不偽裝的時候,與這樣的一雙眼對視,才會察覺到那其中蘊含著的幽深和令人恐怖的壓迫力。
這漆黑幽深的一雙眼,和他在催眠裡看到的那一雙,何其的相似。
或許唯一有丁點不同之處是,這雙眼注視著自己的時候,比注視著正被虐殺的705,顯得多了那麽一絲溫度。
“見舟,我想出去透透氣。”
周一垂下眼,聲音很低,“這幾天都待在房間裡,我覺得好悶……”
寂靜在兩人之間流淌著。
過了不知道多久,周一才聽見林見舟的回答。
“現在外面下雨呢,等雨停了好麽?”
周一的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明明已經確定了的推測,為什麽還要去試探呢?
明明已經心知肚明,試探出預料中的結果又為什麽還是覺得這麽不舒服呢?
現在不是說說而已的悶了,而是真正的,感覺一種難以甩脫的窒悶感襲上心頭,堵塞在胸腔中,沉重而又帶著隱隱的刺痛。
“外面下雨了啊……”他低聲喃喃,虛弱無力的腦袋靠在床頭,從睡衣領口露出的脖頸纖細得仿佛隨時都能折斷。
林見舟追隨著他的目光,一同落在了緊緊遮蔽在房間唯一一扇窗前的遮光窗簾上,幽深的眸底,是一種難以自控的躁動。
他該拿他怎麽辦好呢?
而周一,已經沒有心情再去注意林見舟的反應,他只是目光幽幽的看著窗簾。
那裡,從周一住進來第一天開始,就從來沒有被拉開過。
以前怎麽從來沒懷疑過呢?
周一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絲說不出是諷刺還是苦澀的冷笑。
或許這種諷刺並不是針對林見舟,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他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心情。
為什麽事情發展到最後,往往都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他以為,這次因為人的不同,結果會有所不同。
然而,一切都只是他以為……
他活像受了什麽詛咒,所有因他而生的愛慕也好,覬覦也罷,到了最後結局,總是殊途同歸。
總而言之就是不可能有什麽健康的,良好的結果。
好像誰碰上他都會失控,誰接近他最後都會發瘋,他注定就不配擁有絲毫美好。
不論人還是結局……
林見舟被他這幅模樣刺痛了。
他坐在周一身旁,攬住他的肩,讓他把頭依靠在自己肩上,聲音極盡誘哄,“對,下雨了,等雨停了,我就帶你出去好不好?”
都到這個地步了,還在試圖粉飾太平麽?
周一像是一具乖巧無比的木偶,沒有絲毫反抗。
事實上是他根本沒有反抗的力氣。
應該是從上了車,喝了林見舟遞過來的那瓶水開始的吧。
那之後越來越明顯的頭暈,他還天真的以為是因為撞到腦袋的原因。
而進了他的地盤之後,他的每一口飯菜,每一口水,都經過了林見舟的手。
林見舟要讓他渾身無力,乖乖睡覺,實在是太容易了。
“那雨……什麽時候停呢……”
他的聲音輕得像呢喃,並沒有一絲詢問的意味,更像是帶著失望的自語。
說完,他就倦倦的閉上了眼睛。
林見舟表情複雜,沒再回答。
房間裡靜謐無聲,他們像一對真的恩愛情侶一般,交頸相擁,無比親密。
卻又仿佛隔著無比遙遠的距離,連指尖都不能暖熱半分。
*
周一的狀態變得越來越差了,差得甚至短短幾天就瘦了一圈。
對於一個身高一七五的男性,他體重甚至一度沒超過兩位數,已經很是清瘦,而這段時間他更是肉眼可見的消瘦下來。
他並沒有表現出激烈的抗拒情緒,也沒有絕食不吃。
但他就是,肉眼可見的,整個狀態變得越來越差。
大多數的時候他都在睡覺。
哪怕後來林見舟給他端來的食物和水中根本就沒有任何催眠的成分,他依舊和以往一樣,長時間陷入沉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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