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之前他所堅持的,是宗門,是他師尊,是這個俗世,強加給他的道心。
以至於他忘記了所謂真正的道心,是心之所想,心之所向,心之所堅。
他心中所想的是君漣漪,心中所向的是君漣漪,心中所堅持不移的,依舊是君漣漪。
他的道心,便是護他一世長安啊……
藍桉苦澀的閉閉眼,竟是覺得有些遺憾,自己竟是在即將失去生命的時候才悟到這一點。
其實他多想,活下來,成為他今後走的路上的一塊墊腳石,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雖然這樣會被千人唾罵,萬人踐踏,可現在的他,真的不在乎這些了。
真的一點都不在乎……
世人說他嗜血殘忍也好,說他暴戾至極也罷,可至少在他眼前,他還是那個心底柔弱,熱情洋溢的少年。
這樣的少年,又如何能與天鬥呢?
苦笑著緩緩睜開眼,那一刻,藍桉仿佛已看到了眼前少年的結局一般,眸中緩緩溢出淚來,再一次開口:“對不起。”
對不起是我悟道太晚了,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情來。
對不起以後不能保護你了,是我……太弱了。
對不起,我明明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卻仍是……說不出勸阻你的話語來。
對不起,我……弄髒了你的臉了。
看著自己指腹沾上的血色染上君漣漪的眼尾,藍桉緩緩地落下了手,眼也漸漸合上,再見不了他此生少年一眼。
君漣漪抱著他的手在微微顫抖著,雖然心底早已明了,但唇依舊噏合著,一遍又一遍的叫著他的名字,“藍桉……”
只是懷中青年,再應不得他半分。
青年氣息已絕,那籠罩在三清閣的結界也自然而散。
不稍片刻功夫,風月樓的弟子們便陸陸續續的趕到了,瞬間功夫,便將整個三清閣擠了個滿滿當當。
清姬,亦混在其中。
她看著君漣漪懷中的青年,眸中難得的露出了幾分悲憫神色了,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
因為君漣漪還將藍桉抱在懷中之故,風月樓的弟子們雖都已經趕到,卻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讓他放開他們的掌教真人。
他們都默默地垂首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被圍在中間的二人。
直到——
君漣漪將藍桉從床上抱起,喃喃開口:“我帶你離開這個束縛你一生的地方,從此海闊天空,再不受這世俗的半分紛擾影響。”
終於,見此狀況,有風月樓的弟子大膽急步上前,擋住了君漣漪的去路。
他面上仍帶著幾分懼色,卻依舊大著膽子道:“尊主,藍凜真人乃我風月樓掌教真人,即便是隕落了,也應葬於我風月樓的內,還請……”
“滾!”
不待那人把話說完,君漣漪便冷然抬眼,隻一個眼神,竟就將那人擊退了好幾步,直到有人在身後抵住他的背,他方堪堪站住。
那人心下不滿,還欲再說什麽,卻在抬眸之際,對上了君漣漪冰冷的眸子,不禁一驚,不自覺的咽了口唾沫。
君漣漪冷冷道:“看在藍桉的面子上,本座不會把你們怎麽樣,但……”他的目光在剛剛阻他之人面上一閃而過,眸色又冷了幾分,繼續道:“你們若敢再阻本座,就休怪本座手下不留情了。”
此話一出,眾弟子皆是一愣。
但,風月樓畢竟是風月樓,樓內弟子雖也有軟骨頭,但這種人實在是少數。
面對著如此威脅,他們不但不退,反都往前踏出了一步,一副蠢蠢欲動之勢。
直到——
“都住手!”一道清亮的聲音自眾人身後傳來。
眾人一怔,皆紛紛回過頭去,看向了來人。
君漣漪亦是緩緩抬頭,將目光落在了來人身上。
來人是一個小廝,著的是粗布麻衣,一看就不是門內弟子,可門內弟子中,卻沒有人不認識他。
他就是平日裡跟在藍桉身邊侍候他的小廝,小九。
小九疾步趕來,又道一聲:“住手,通通都把劍放下。”
眾弟子見狀,一時間面面相覷,都猶疑的看向他。
在那群弟子中,一個衣服顏色比較深的弟子,更是向前一步從人群中走出,詢問道:“小久何故叫我們停手?我們要不把屍體搶過來,誰知道他要把我們掌教的屍體帶去哪裡,又會怎麽處理?”
小九朝那弟子鞠了一躬,禮貌道:“大師兄。”隨即,又面對了君漣漪,朝他同樣鞠上一躬,“尊主。”
君漣漪目光微動,卻未有任何動作。
小九目光落在了藍桉的屍體上,眸中痛色一閃而過,隨即又抬眸對上君漣漪的眼,道:“真人在臨出征之前,曾有一句話交代給我,讓我轉達給尊主。”說話間,他又轉過身去,面對著眾位弟子大聲道:“以及各位師兄弟們。”
眾弟子聞言,瞬間嘈雜起來,紛紛猜測著,他們的掌教真人,臨死之前到底留了什麽話給他們。
小九深吸一口氣,再次轉身面對了君漣漪,道:“他說‘若我此次前去遭遇不測,我希望我的屍體不要再葬在風月樓內了,如果魔界尊主想要過來把我的屍體帶走,那就讓他帶走,如果他不過來的話,就把我的屍體焚燒成灰,然後交給魔界尊主,讓他把我撒在雲夢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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