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漣漪隨意瞥了一眼殿內之人後,沒再理他們,甩袖而去。
那弟子抄著一條小道,朝君漣漪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道:“從這裡走是近道。”
君漣漪微點頭,沒有絲毫猶豫的,跟在他後面。
大概行了有一盞茶的功夫,君漣漪終於,在眼前看到了一個偏院。
那弟子走到此處時便不再往前走,一回身,再次對著君漣漪作了一揖,顫顫巍巍道:“這、這裡就是三清閣了,因為真人下了結界的緣故,我們山門中人沒有一個人能進去。他那天回來之時受了很重的傷,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那弟子說這話的時候,面上是真真切切地露出了擔憂之色,直看得君漣漪心中又是一緊,朝他揮揮手,道:“本座知道了,你退下吧!本座進去看看。”
“是。”那人再次鞠了一躬,隨即便化作青煙,消失在了君漣漪眼前。
君漣漪收回眼,看向眼前的三清閣,眸色沉了沉,毫無顧忌的,朝裡面走了進去。
意料之外的,他竟是沒有被任何結界隔斷在外。
入內後,君漣漪看著這院子裡的裝潢設計,莫名有一股熟悉之感。
直到——
看到院子裡的那棵桃花樹,他才想起,這地方竟是和他十多年前第一次來風月樓所住的地方,陳設一模一樣。
他微微有些詫異,現在卻不是多想這些東西的時候,連忙加快了腳下的步伐,朝屋內走去。
“藍桉!”他尋著氣息找到藍桉的時候,藍桉正躺在床上。
那張床,還有他曾經刻上的,月蕪寂的名字。
這張床,竟是他之前在風月樓用過的那一張。
君漣漪頓時覺得心間有些發堵,緩緩抬眸看向了靜靜躺在床上的藍桉。
此刻的他,雙目緊閉著,臉色煞白,胸口之處還在往外淌著鮮血,竟是已將一身白衣染得通紅,那垂落在床邊的血衣,還在滴答滴答的往下滴著血。
君漣漪看此情景,心間頓時一緊,忙幾步走上前去,撲到床邊,“藍桉……”
可真正靠近之時,看他這副模樣,一時之間竟是又不知,該從何下手,就連聲音,也不敢太過大聲,生怕擾了他一般,隻敢輕輕的,一遍又一遍喊他:
“藍桉。”
終於,沉睡中的人眼睫輕顫,竟是真的,緩緩地睜開了眼。
君漣漪見狀,心中頓時一喜,再不敢耽擱半分,連忙在掌心聚起靈力,放到了他的傷口之上,企圖治愈他那還在不斷流血的傷口。
卻聽藍桉虛弱無比的聲音傳了過來,“漣、漣漪……”
君漣漪心中微微抽搐著,垂眸看他,“我在,藍桉,我在。”
“在臨死之前能見你一面,真的是太好了。”藍桉唇角微微勾出一絲笑意,緩緩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抓住了君漣漪那隻給他不斷輸入靈力的右手,頭微搖了搖,“沒、沒用的,不要白費力氣了。”
經他這麽一提醒,君漣漪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竟是在不斷給他輸入靈力的情況下,那傷口,卻沒有一絲愈合的痕跡。
他眸子頓然一縮,唇瓣顫抖著,喃喃開口道:“為什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愈合不了?為什麽……”
他的心在一抽一抽的疼著,眼中竟是以他都不察的情況下,漸漸蓄滿了眼淚。
藍桉心疼的看著他,另一隻手努力的夠著,想要去為他擦拭無聲落下的淚,卻……終究是差了那麽一點距離,反牽動了胸前傷口,引來一陣猛咳。
“咳咳……”他費力的咳著,好似要將肺腑一並咳出來一般,直咳得君漣漪心間不斷的緊縮著,再是顧不上那傷口,直接就著他握住自己手的手,將他擁入了懷中,讓他靠在了自己胸膛。
“對不起藍桉,對不起……”他緊抱著他,心中悲戚自責到了極致。
他明明早就應該預料到這種結果了,他那個時候就應該拚了命的去阻止他的,他為什麽不阻止他呢?他明明知道會有這種結果,他為什麽不阻止他?
君漣漪的淚無聲的落著,竟是比之剛剛,更加洶湧。
藍桉再次抬手,這一次,他終於可以夠到他的眼角,為他擦去那一滴又一滴,落下的眼淚。
他的指腹輕擦著他的面頰而過,指腹下的觸感,是那樣溫暖,可落下的淚,卻是那樣冰涼,落在他手上,卻好似寒到了他心上一般,凍得他的心一陣陣發疼,竟是比那劍剛入心時,更加疼痛。
他的少年本應是那修真界的天之驕子,人中龍鳳,他本該如那天上的太陽一般,熱情洋溢的,可如今卻……
藍桉眸中透出哀傷來,輕搖了搖頭,氣若遊絲道:“你不用向我道歉的,你根本就不欠我什麽,是我……對不住你。”
以前的藍桉,對於妖魔為惡,人為善,他的道心是懲惡揚善毫不懷疑。
可自從遇見了君漣漪,他才知道,有一些事情其實並不是那樣絕對的。
妖有善,人有惡,善惡本就不應該有種族之分。
直到……那把劍入他心頭那一刻,他才,幡然醒悟過來,他一直以來所堅持的道心,原來在他面對君漣漪時,竟是那樣的脆弱不堪,無需他做什麽,他便自主放下了心上城牆,讓他擊得潰不成軍。
直到那一刻他才真正醒悟過來,他之前一直所堅持的道心,根本就不是他的道心,他真正的道心,就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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