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漣漪看著它不自覺勾了唇角,卻又在想到什麽時,壓平了唇角線。
他轉頭看向一旁小魔,厲聲道:“讓逍遙子來見本座。”
小魔得了令,立馬退了下去。
君漣漪亦是回到書房,靜靜地等候著逍遙子。
離上一次見逍遙子,才不過過去半個月而已,再見到逍遙子時,君漣漪怎麽也想不到,這個曾經第一仙門的掌門人,竟然會變得如此癲狂。
他頭髮散亂,衣衫襤褸,走路都有些跌跌撞撞的樣子,看到誰都哭著道歉,一遍又一遍的說著對不起,一會兒喊師弟,一會兒喊師尊。
看著這樣的逍遙子,君漣漪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慍怒問:“怎麽回事?”
那看守逍遙子的小魔瑟瑟發抖起來,忙雙膝跪地,顫顫巍巍道:“回尊主,奴也不知,他上回和尊主見過面以後,就變得不太正常起來,每天對著牆也能嘮嗑半天,說的皆是些什麽對不起師祖,對不起師尊,對不起師弟之類的話,有時候情緒激動了,還會拿頭去撞牆。”小魔越說聲音越小,最後幾近到了快聽不到的地步,“我們一致都認為,他大概是精神受刺激,瘋、瘋了……”
“瘋了?”君漣漪皺緊了眉頭,再次把目光放到逍遙子身上,怒喝道:“逍遙子!”
逍遙子聞聲看他,癡笑起來,笑著笑著又哭了,幾步走向前來,拉著他的衣擺跪下,“對不起師尊,弟子辜負了你所托,既沒有保護好師弟,也沒有守好神劍宗,弟子罪該萬死……”
君漣漪本想將他震開的,但聽他這話,心情莫名微妙起來,動作也不禁慢了半拍。
卻不想,逍遙子在說過這些話之後,突然一個轉身,動作快到誰都沒有預料到,狠狠地撞上了一旁的桌角。
血,立馬染紅了君漣漪的眼。
恰逢此時,容玉正端著甜湯來找君漣漪,剛好撞見這一幕,頓時僵了身體,白了臉。
只聽‘啪嘰’一聲,是瓷碗落地碰出的清脆響聲。
君漣漪聞聲回頭,就見容玉呆呆地站在房門口,目光直直的落在了逍遙子身上,淚已盈了滿眶。
君漣漪心尖一顫,不自覺開口:“容玉……”
“師尊!”容玉卻已什麽都顧不上,朝逍遙子直奔而去。
逍遙子死了,瘋了之後自己自縊而亡的。
誰都不曾想過,曾風光一世的神劍宗宗主,最後竟是因為精神失常變得瘋癲,而自縊的。
容玉在逍遙子靈堂前守了七日,方送他入土為安。
而月蕪寂……每一個人都說月蕪寂死了,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和他說,他死在何處,屍體又在何處。
這期間,他不是沒有派人去尋,可終究是沒有尋到半分蹤跡。
這一日,他心煩意亂間,亦是不知出於何種心理,回了魔界一趟。
他本是想入那寒潭,借助那寒潭之水,冰凍他雜亂不已的心的,怎知,入了那禁地之後,竟是聞到了一股十分濃鬱的腥臭味。
君漣漪眉頭一擰,心跳莫名亂了幾拍,腳下頓時變得沉重無比,竟是讓他……再難往前前行一步。
你在怕什麽?
君漣漪問自己,卻是連他自己都得不到半分答案。
他近乎茫然地看著眼前這熟悉的環境,終是無聲輕笑一聲,邁著自己沉重不已的步伐,緩緩入了寒潭那方小天地裡。
瞬間,濃鬱的腥臭味更加刺鼻,君漣漪不由自主抬手,捂了捂鼻,然後他看到了,足以令他一生難忘的場景。
紅色,到處都是紅色。
那本清澈見底的小寒潭,此刻已被鮮紅染紅。
而在那小寒潭旁邊,亦是有早已乾涸的血跡,一直從寒潭邊蔓延到他腳下。
在那寒潭之中,一身被鮮血染紅的血衣漂浮在水面上,那血衣之中,卻是空空如也,竟是因為死在這裡太久,被周圍的魔族們蠶食得連屍骨……都不剩分毫。
而那血衣,君漣漪認得,那是……他最後一次見月蕪寂時,他穿的衣服。
君漣漪看著那血衣,早已麻木到無一絲感覺的心,突然像是被利刃扎中了一般,疼痛不已,呼吸不能。
他緊抓著自己胸前的衣襟,緩緩跪倒在地,重重的喘息著,卻仍舊覺得胸口憋脹得厲害,只有少量的空氣流入肺腑之中。
他不想哭的,他明明已經對月蕪寂沒有任何感覺了,可是眼眶就是會控制不住的發熱,身體意識不受控制的抬頭,看向那方血池。
那血池中的衣衫,好像突然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緩緩地飄到了岸邊,再不動彈半分。
君漣漪怔怔地看著那血衣,不自覺地跪行上前,將它撈入手中。
瞬間,月蕪寂生前的意識,在他腦中一一呈現開來。
那是第一次遇見,他對他起了殺意,因此,他劃破了他的臉。
那是第一次分魂,他對小狐說,不到性命攸關時刻,都不可救他。
那是他第一次吃醋,因為容玉靠在了他肩頭。
那是他第一次救他,在水中,他親吻上了他的唇,撬開他的口關,給他渡靈力渡氣。
那是清姬逃走後他們第一次見面,他說,不要動君漣漪,否則,休怪本尊劍出無情。
那是他再一次遇難,他棄他而去,卻又輾轉難安,心中生魔,難以克制,是逍遙子隔空相助,他才堪堪控制住了心魔,待他再次想要去救他時,卻已被藍桉捷足先登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