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親自打的蝴蝶結。
君漣漪一愣,一時竟是有些恍神。
那高台之上之人,卻是先反應了過來,緩緩轉身面對了他,聲音清冷,卻又帶了幾分他熟悉的柔色。
他道:“阿漪……”
出聲之人面帶半張狐狸面具,下半張臉精致俊美非常,正是先他一步,不告而別的月。
君漣漪微微睜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個背影,喃喃開口:“月……”
月蕪寂輕應了一聲,隨即踏風而起,直接落到了君漣漪身前,再次開了口:“阿漪。”
君漣漪不是沒有懷疑過月的身份,畢竟,他這樣的人,太過耀眼,是很難讓人不注意到的。
只是,那時的月,與他並無惡意,而二人亦是不怎麽熟識,他實在沒什麽必要,也無需去招惹這樣一個,他自己都覺得棘手的人。
後來二人倒是熟識了,只是一時的貪歡,不可能會有的天長地久的結果,讓他實在無意,也覺得沒有必要花心思在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上。
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一直被他刻意忽略之事,真相竟是讓他如此吃驚。
怪不得他能鬥神獸如逗貓,怪不得神鳥所灼出來的傷,他都能治,怪不得……他每次總能,那般適時的出現。
原來,他便是那個人人敬仰供奉著的……神尊大人啊……
只是,神尊大人又究竟是誰?為何要這樣一次又一次的蓄意靠近?又為何要一次又一次的……不顧一切的幫助他?
君漣漪怔怔地看著他,瞬間變得有些迷茫起來。
他茫然地看著月對上他的眼時,那一閃而過的慌張,以及之後難掩的一絲不知所措,他再次聽他喊自己,“阿漣……”
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月,君漣漪心裡莫名感覺空了一塊似的,不疼,卻是讓他感到了一種,無法言喻的悲傷感。
他三番兩次錯過的去探尋月真容的機會,這一刻,他卻無比的想要知道,那藏在面具之下的,究竟是怎樣一張臉。
於是,他不顧月還在喊他的聲音,只看著月的那雙眼,然後緩緩朝他伸了手。
月蕪寂一愣,手瞬間就輕顫了起來,雖重若千斤,但還是艱難的抬起,握住了君漣漪那想要去摘他面具的手。
迫使自己鎮定下來,月蕪寂輕輕搖了搖頭,“別看,不好看的。”
可這會,君漣漪卻並不是那麽好糊弄的了。
他甚至沒多給月蕪寂一個眼神,手固執地依舊向前伸著,並未有半分想要放棄的心思,“你究竟為何怕本座看到你的臉?你究竟在害怕什麽?”
月蕪寂一怔,看著君漣漪那雙無比堅定的眼,深知已是再瞞不過,終究是只能顫抖著放開了他的手,任命一般,緩緩閉上了眼。
他不敢去看君漣漪看到他的臉時,會是什麽樣的表情,亦是不敢去想之後君漣漪會如何看待於他,他甚至於,現在根本就沒有了面對君漣漪的勇氣。
君漣漪從來都沒有想過,他與月蕪寂,會有再見的一天。
但更令他想不到的是,月蕪寂竟是從未從他的生命裡退出過,二人竟還是以這樣的方式相認的。
隨著面具的摘落,右眼角處被妖魔之氣侵蝕的血紅印記便暴露在了君漣漪眼中。
雖然心底還是莫名難受著,但君漣漪卻也不得不承認,在看到這印記時,他還是不由得心間一疼,微微抽了口涼氣。
神族之體是聖潔的,容不得半分妖魔之氣的侵蝕,而月他……卻是曾用自己的身體,吸食了冥界之泉的一半鬼氣。
這印記的由來,已是不明而喻之事。
雖然至今,君漣漪也未曾弄明白過,月曾經口中的徒弟是誰。
可是下一秒,當面具全部摘落,那張臉徹底暴露在君漣漪眼前之時,什麽心疼憐憫,在君漣漪心裡,便徹底化為了烏有,取而代之的是,無比沉痛的心寒。
月蕪寂。
月……竟然是月蕪寂。
‘啪嗒’一聲,是面具掉落在地的聲音,君漣漪看著這張與從前一般無二,隻左眼角多出一塊凹凸不平的紅印傷疤的臉時,竟是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兩步,心,瞬間如墜冰窟。
他的月,怎麽可能是月蕪寂?
君漣漪不敢相信的搖著頭,隻覺瞬間有人將一盆冷水從他頭頂澆下,一直冷到了他的腳底。
月蕪寂聽到聲音後,緩緩睜眼,看他如此神態,心瞬間像是在被人凌遲一般,絞痛非常。
他緩緩開口,再次叫他,“漣漪……”
是漣漪,不是阿漪。
與月在一起的美夢再一次被月蕪寂敲碎,君漣漪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喉頭滾動,終於怒吼出聲,“住口!你不要叫我的名字!”
月蕪寂被吼得一愣,目光悲傷的看著他,竟是真的不再開口。
月是月蕪寂,這個事實,君漣漪光是想想,就覺得胸腔有一股窒息之感。
他根本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亦是沒辦法去面對,自己曾經竟生過,若是回不了家,就回去小院子裡,和月過一輩子的想法。
可笑,簡直是可笑至極。
愚昧,愚昧到像豬一樣蠢笨。
他竟是又一次,又一次被月蕪寂騙了,又一次愛上了月蕪寂,又一次,讓月蕪寂在他千瘡百孔的心上,扎了一刀。
“哈哈哈……”君漣漪仰天大笑著,笑自己的天真愚昧,笑自己的再一次的癡傻深情錯付,笑自己可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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