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了半分鍾。
溫可謠抱起唱片機:“不賣了。”
店長伸手去搶,商量道:“那給你們一百塊。”
溫可謠把唱片機拉到自己這邊,獅子大開口:“加三個零,一萬。”
“五千!”
“想得美,沒有八千免談!”
他們在談判,就沒了徐謹寧和任婷的事。
徐謹寧去翻看光碟,翻得手指一層灰。
任婷給他遞來一包紙巾,站在旁邊掃描了一遍,說:“這些都是盜版,侵權的,不應該銷售。”
確實,大熱的影視劇碟片怎麽可能標價三塊五塊?包裝簡陋,硬卡紙直接夾住碟片,沒有保護措施。高飽和度的封面設計打著虛假的藍光標語,一看就知道是盜版。
徐謹寧聽說過,店長因為售賣盜版碟,被罰了很多次款,可依然死性不改。
這些徐謹寧小時候做夢都想得到的碟片,失去回憶的點綴,便成了再廉價不過的東西。在任婷帶著厭惡的語氣裡,更是成了不正確的東西。
徐謹寧也否認盜版碟,但在任婷身邊,徐謹寧發覺自己似乎否認了更多的東西。
“你其實可以去更專業的店賣唱片機。”任婷心裡不太開心,從撥開那個掛毯進入店內,一層霜雪就覆蓋在她身上,“如果你感覺到我在指責你,我為我的態度道歉。我只是想說一個建議,網上搜一搜,在一些音樂論壇很容易找到鑒定機構的。如果你願意,我現在就可以出錢打車帶你去。”
她大概是真的忍不住,又說了一句:“你認識的熟人,不一定就不會坑你。你不識路,其他方面有困難,我是可以幫你的。”
答應帶溫可謠和任婷來老城區時,徐謹寧就有種感覺,任婷會不喜歡野蠻、未開化的事物和人。
她家境很好,與溫可謠同樣出身教師家庭,父母都是大學教授。眼界高、教養好,不輕易展現高傲,對愚蠢的容忍度很低。如果不是溫可謠,任婷這輩子都不會和徐謹寧產生交集。
身旁的任婷在徐謹寧的腦海裡,有那麽一刹那不是以人的形態,而是規則與捷徑。
她所受到的教育、獲知的信息與徐謹寧相比,猶如海洋和一杯水。那個建議是把海面上常有的波浪移到了小小的一杯水中,沒有考慮杯子的容量。
任婷以為是理所應當,徐謹寧的杯子卻裂了。這從根本上來說不是任婷造成的,徐謹寧知道,自己有時候想很多,這是壞處,容易自怨自艾;也是好事,他總能想到辦法。
他可以把裂縫當成一扇門,直視差距,直面有意忽視自卑的自己。
“我沒有手機和電腦,也不清楚什麽論壇可以找到鑒定機構。你不嫌麻煩的話,我可能要麻煩你了。”
徐謹寧抽了一張紙巾,然後把剩下的還給任婷。
任婷吃驚:“你沒有手機嗎?我以為你只是家裡管的嚴,所以不帶手機到學校。”
“也是有管的嚴的緣故。”徐謹寧說的輕松。
任婷若有所思,開始搜索相關信息。
溫可謠那邊不知道和店長談到了什麽,店長跳起來,綠色嘴唇和中毒一樣,叭叭不停:“你牛逼,你厲害,你能隨隨便便搞到這種型號的唱片機。你這麽牛,最好每個月定期賣給我,跟我簽合同,搞個期貨,你就是下一個商業奇才。”
“我偏不。”溫可謠頭一揚,“憑什麽你說什麽我做什麽,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店長氣絕,不想再聊,哆哆嗦嗦地拿現金:“拿走拿走,六千塊,自己數,多了也別還我。”
“少了怎麽辦?”溫可謠把現金拿給徐謹寧和任婷數,叮囑他們數兩遍,自己則和店長繼續杠,“你別覺得我是學生,沒有閱歷就好欺負,我又不是傻子。”
她太猛了,把店長吵到坐在地上撒潑。
徐謹寧和任婷都看著她,在規則和講理面前,不講理和厚臉皮好像才是最有用的道具……
“你們看我幹什麽?走啊。”溫可謠叫他們一起走,“我們先去剛才那個飾品店買個錢包吧,好久沒看見現金,六千塊居然這麽厚。先藏衣服裡,這給婷婷藏,這給寧寧藏。”
她出門前踩到塑料袋,毫不在意地往旁邊一踢。雖然她一副“老娘不好伺候”的表情,但自稱“可愛的謠謠”。
她說:“沒有謠謠是不行的。”
萬千寵愛長大的溫可謠,很樂意把別人籠罩在自己的羽翼下。
徐謹寧拿到錢請客吃飯,上餐前溫可謠喋喋不休地嘲笑音像店店長。
“他說的東西我都沒聽懂,什麽期貨什麽商業奇才。”溫可謠喝一口水,自誇道,“但是我真的牛逼和厲害。”
任婷罕見地沒有損她,徐謹寧還是照例配合她,順便把聽不懂的專業名詞也記了下來。
傍晚送走她們,徐謹寧回家,路上想去找趙菁還買衣服的錢,到了發現她的店沒開門。
可能是休元旦假期了。
徐父也放假了,徐謹寧要管他吃的。
徐謹寧拐去菜市場買菜,手裡有錢買肉還是有點心疼,就買了一袋子素的回家,燒完一桌綠油油的,很健康。
他把剩下的錢都給了徐父,讓他還家裡的債。
“你哪來那麽多錢?”幾千塊錢不是小數字,徐父第一時間想岔了,“你千萬別是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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