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騙了他。”
任婷忽然有些生氣:“你不僅騙了他,還騙了我們。裝傻子,你是怎麽想的?我看葉世歡破綻非常明顯,值得你騙我們那麽久嗎?騙人好幾年,揭露就幾個小時,有意思嗎?把人耍得團團轉,你是不是覺得很好玩?”
謹寧說得對,溫可謠的光環可能在她身上,任婷前半輩子就沒說過這麽長的一段話。
“沒有很好玩。”葉近秋心沉了沉,“我教你一點按摩的手法,可以緩解頭痛。”
“你看我想學嗎?”任婷這句懟人的意味很重,葉近秋剛想說“抱歉,把我的想法強加給你了”,她卻把門打開,暗示道:“他吃了安眠藥睡得沉。”
什麽時候變成只有這種情況才能待在他身邊?
有個聲音告訴葉近秋要聽不懂這個暗示,然而他的身體如竊賊一樣,悄無聲息地走到了謹寧的房間。
有點變態。
葉近秋先罵自己,後用手背探謹寧額頭的溫度。
怎麽是燙的?
葉近秋慌了一下,拿自己額頭的溫度作對比——哦,沒事了,發燒的是我。
……
服用安眠藥助眠能幫助快速入睡,但醒來常常是頭昏腦脹。任婷說“早上好,昨天睡得怎麽樣”後,謹寧突然發覺,他這些天睡醒後並無思維混沌的感覺。
“安眠藥和我可能產生了某種化學反應。”謹寧開玩笑。
白嬸在院子喂雞,喊他出來曬太陽:“曬太陽才叫化學反應。”
謹寧出門,看見葉近秋和電工師傅在隔壁上門維修結束,正準備要走。
葉近秋學謹寧當學徒,還學他摸魚,用銅絲折了一個四葉草,遠遠地向謹寧比劃。
“小葉啊,要不要拿點嬸自己醃的臘肉?”
他比劃四葉草的動作那麽大,白嬸都看到了,和他打聽:“你們竹編廠建真快,建好後,我們真能有十萬分紅?”
“比十萬還多,放心吧嬸。”葉近秋說話的信服力,讓白嬸開開心心拿給他兩大串臘肉。
謹寧托著下巴,享受難得的陽光。
他留了一個心眼,把Mute寄來的新型竊聽器貼在院子裡,抓起一隻雞和它商量:“別亂啄哦。”
晚上謹寧吐掉了安眠藥,把竊聽器配套的耳機放在耳邊。
有一陣腳步聲,白嬸說:“又來找謹寧玩嗎?不知道他睡了沒有。”
“嗯,沒事,我就去看看他。”
謹寧把助聽器摘了,靜靜等著。床沿某處往下陷,一隻手摸上了他的臉,觸感不是皮膚而是紗布。
謹寧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四個手指扣住的地方,他的脈搏快得不正常。
“我很討厭這樣。你需要我說多少次?”謹寧問。
房間沒開燈,謹寧不知道葉近秋的表情。他也沒戴助聽器,不知道葉近秋說了什麽,可能在道歉,但不妨礙他繼續說:“別碰我,我覺得惡心。”
第76章 隨身聽
燈被打開了。
葉近秋的手停在開關板上,過去一分鍾才有其他動作。謹寧看著他慢慢拿起床頭櫃上的助聽器,一點也不熟練地給他戴上。
盡管這個動作葉近秋在模型上練過上百次,真碰到謹寧的耳朵還是有些手抖。
——不僅手抖,而且戴反了。
謹寧坐起,自己調整助聽器,問:“你什麽時候走?”
“你在說謊,我知道你覺得惡心的時候是什麽樣子。”
葉近秋答非所問,謹寧又問了一遍,心情已有些糟糕:“你什麽時候走?”
“會皺眉、抿嘴、偶爾鬧一些小脾氣,所以你不舒服我會停下來。”
“出去。”
他自顧自又如此篤定的話,讓謹寧陡然生出一股無名的怒火,冷硬地說:“你聽不懂人話嗎?馬上滾出去。”
“你不是惡心……”
葉近秋還要堅持說,謹寧摘下助聽器,直接扔進了水杯裡。
不聽。
還要對他說:“我討厭你。”
謹寧不知道自己的語氣如何,但從葉近秋緊繃的身體可以看出,一定很傷人。
他站直了,有一瞬間謹寧覺得他搖搖欲墜,可他又穩穩當當地站好了。
在熄燈之前,葉近秋打了兩句手語,一句是:我會讓梁之庭學會按摩的方法。
另一句是:晚安。
門被關上了。
謹寧忘記誰說過,如果你沒有任何負罪感地對一個人做不好的事、說難聽的話,是潛意識裡知道,不管你怎麽做,他都會諒解。因為他盲目的愛是世上最堅固的保護罩。
你難道在相信他愛你嗎?謹寧自己問自己,你忘記他說過他把該做的事情做完,他就要走嗎?
你是討厭他的。
謹寧緩緩呼出一口氣,半晌才吸進新鮮空氣,對自己說:他會讓你變得不像你。
次日天晴,謹寧告訴任婷他的助聽器進水壞了。
任婷第一反應是不應該啊,都是經過防水測試的,戴著洗澡也不會壞。
接著她左眼皮跳了一下。這和跳不跳災無關,但她忍不住聯系起來,猜謹寧大概知道了。
本來也瞞不了多久,任婷給葉近秋打的掩護,白嬸都快琢磨出不對勁了。
站在雙方朋友的立場,任婷進退兩難。謹寧沒有直說怪她,她也隻好壓在心裡,給他寫字條說:正好我也該回瑞城了,我們一起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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