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裡暗裡都知道有隱情,謹寧隻說:“畢竟他們養了他二十年,有感情在,想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
“有感情在……那你呢?以前雲開的比賽,你退賽;現在的博約,你辭職。”
任婷沒有想質問謹寧,但她能感覺到自己審問般的問話。
這樣是不對的,她本意不想指責謹寧。她那遠超平均水平的情商和不輕易流露內心的性格在打架,糾結道:“謹寧,我從來沒有對你的行為有什麽不滿。我只是覺得,你不是一個人,不要切斷和我們的聯系,總是自己獨自承受。我們是朋友,博約會一直等你回來。”
袒露心扉和害怕把事情弄得更糟,任婷有些尷尬,轉過頭,僵硬地結束話題:“其實想想,你沒有讓程慈元和宋溫繁養大也有好處,可能退出博約也有優點。我先去隔壁房間。”
謹寧既有點認同任婷的看法,又有點不認同。但她走太快了,沒給謹寧說話的時間。
謹寧想起第一天回到程家,程慈元刻意在他面前展現那個藥盒。外人皆以為程慈元疼愛程遇宋,而程遇宋心狠到要殺了他,殊不知是他縱容出的白眼狼。他第一次見面就將程遇宋的把柄透露給謹寧,論心狠,程慈元也是個角色。
程宋兩人都不適合當父母,原住家阿姨常和謹寧念叨先生和太太變了很多。程遇宋是他們育兒實驗的失敗品,他們的改良方法用在謹寧身上。倘若從小跟著他們長大,謹寧可能會叫程宋寧,並成為一個真正的人渣。
第一次當父母、第一次創業……第一次都很容易出錯,是嗎?退出博約集團,會是錯的嗎?
想的多了,謹寧頭痛發作,痛醒站不住身體。白嬸被他嚇一大跳,他還苦中作樂,安慰她說是玩手機玩的。
白叔有一輛三輪車可以送謹寧去衛生院,任婷認為淋雨不好,讓白叔載著謹寧先走,她去試試借一輛車。
找車路上,她看見一行著裝正式的人聚在白家村的合作社門口,他們無疑在商討什麽合作,彼此握手遞煙,應該有了什麽共識。任婷不由得想問:葉近秋怎麽人到哪裡,把生意做到哪裡?
任婷收傘,走在屋簷下。
葉近秋發現了她,疏離地和她打招呼。手揮完,他臉上的職業微笑被任婷一句“謹寧生病了”完全擊碎。
葉近秋與合作社的負責人作別,讓任婷帶路。他無視限速開車,任婷默默抓緊把手。
沿著去衛生院的大道,任婷隻瞧見了白叔。他解釋說剛剛碰到白師傅順路去醫院,她把謹寧一起帶過去了。
沒接到謹寧,任婷悄悄地觀察葉近秋的臉色。原本以為他會臭臉、發脾氣,不料他遞過來一瓶水,問她渴不渴。
這個世界可能出問題了。任婷心想,路上居然沒遇見交警執勤。
衛生院坐班的內科醫生是個年輕面孔,會和謹寧開玩笑,聽完他自己描述的病情後說:“你都可以自己給自己寫病歷、開藥了。”
有一盒藥確實是謹寧自己要求的,但是進口的非處方藥,醫生說得去市區的藥店買。
“我去。”任婷一口答應下來,過了一秒,“我托人去。”
“那跑腿費我出,謝謝你們了。”謹寧舒服許多,說話都有力了。
白師傅和他說他們在四樓住院部,好一點可以上來聊聊天。任婷去和跑腿的人吩咐要買的東西,謹寧便一個人上去。
“噔噔噔——寧寧公主來了!”
珠珠最先迎接謹寧,給他配BGM,拉他到病床邊。
病床上的小女孩從肉眼判斷不出年齡,太瘦了,皮包骨,虛弱地對謹寧笑,接著把臉害羞地往媽媽背後藏。
“啊哦,我有一件事忘記和寧寧公主說了。”珠珠貼在謹寧耳邊,“加入我們公主閨蜜團要留長頭髮,然後剪下來給我們團長做新頭髮。”
走時謹寧才知道病床上的小女孩是公主閨蜜團的團長,在抗癌的第三年,夢想康復後當一名芭蕾舞蹈家。
“你車都能借到?”謹寧看任婷對他晃車鑰匙,打趣她,“任總拿了溫總長袖善舞的光環嗎?”
任婷開懷地笑兩聲,帶謹寧回家。堵車的路口旁邊有家理發店,任婷也就隨口問:“你頭髮挺長了,要剪嗎?”
謹寧搖了搖頭:“白家村的神秘傳說:沒有人可以笑著從白家村的Tony手下出來。”
任婷挑眉,用奇怪的眼神掃視謹寧。
嗯,開朗一點了?嗯……不好說。
任婷不知道自己在“嗯”什麽,嫌棄自己不複幹練精英形象。調整好心態,她效率極高地指揮謹寧和白叔白嬸,十點不到,全家人都把手頭上的事情做完躺進被窩。
除開她本人。
任婷等葉近秋把藥拿來,時針已經指向凌晨一點。
“怎麽這麽遲?”她問。
葉近秋的聲音有些疲憊:“白家村太偏遠,司機不願意拉人,我走了幾十公裡。”
他不像是故意在賣慘,簡單的陳述句卻真的讓任婷覺得他有一點慘,他褲腿上都是泥。
這世界上也有錢買不到的東西,葉近秋把唯一開來的車給了任婷。他想打出租車,價開的越高,司機越懷疑他用心不良,怕他中途搶劫。
怎麽越好的條件,越是有人要懷疑動機?葉近秋不解,徒步暴走。
雨聲淅淅瀝瀝,任婷好奇的心湖跟著一圈一圈地漾開,問道:“你對謹寧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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