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州府城這邊的河道並不算寬,船上的人聽得無比真切。
衛皇后是什麽樣的人,從小到大哪裡聽過這樣的話?
城外近郊罵人的那些,還算是有文化的人,等出城之後到了郊外,就變成了真正的粗鄙之語。
至於在這段不長的路上,衛皇后怎麽就上吊自盡了,外人暫時還搞不清楚。
竺年跟著薑卓一條船回來,身為名義上的兒子,也算是一家人,薑卓也不好把人給撇開,就帶著夫夫倆直接入宮。
尉遲蘭對皇宮還算熟悉,在宋淮入主的時候,他曾經在宮中生活過好幾個月。但這一次進來,感覺和上次大不相同。
他以前和竺年聊過幾句后宮的事情,竺年後來還開玩笑地畫了個雙層床的圖出來,說是後妃太多得這麽住。雖然這個雙層床最後是交給了某南貨家具商行,成為了暢銷南北的爆款家具,但他沒料到曾經大氣寬敞的后宮,竟然瞧著有點擁擠。
按理來說,宋恆才是那個好女色的人;薑卓反而十分勤政,子女也多,根本沒多少時間花在后宮上面。
和周圍的肅穆氣氛比起來,小夫夫倆像是局外人。
皇后的靈柩停在她生前居住的宮殿內,薑卓邁進去之前,回頭對兩人說道:“你們要是不想進去,就在外面等著。”
兩人就順勢站在門口,反正也不想進去磕頭。
他們和衛皇后的矛盾,就連七歲的薑戈都清楚,沒必要在這時候裝什麽孝子賢孫。
有太監給他們搬了兩張凳子出來,放在樹蔭底下:“殿下、先生,這邊坐坐。”
竺年拆了手上一粒金珠子遞給他:“多謝。”
太監沒有推拒,道了個謝,轉頭又去給兩人端來了茶水點心:“是決明子泡的涼茶,點心也有些粗。”
竺年一看就知道,這些是一些有頭臉的太監平日裡吃的東西,也沒拒絕:“你費心了,剛好用來墊墊肚子。”這時候能弄來這些,已經不容易了。
太監見竺年他們真沒怪罪的意思,才告了一聲罪去忙事情。
兩人剛吃了一塊點心,就見二皇子低著頭出來。
他在大門口站了一會兒,注意到兩人,略微愣了一下,才走過來:“年哥、先生,你們來了啊。”
他一動,就有太監給他搬了凳子過來,他也就順勢坐下了。
竺年看著他眼眶紅腫,就問:“你這是傷心,還是嚇的?”
二皇子的鼻子一抽,頓時就尷尬住了,拿帕子抹了把臉,瞧周圍沒什麽人,就直接說道:“年哥不裝一裝?”
“我有什麽好裝的?”竺年懶得裝,“說說唄,到底怎麽回事?”
“我也想知道呢!”二皇子忍不住略微提高了一下音量,馬上就縮了縮脖子,整張臉難看得不行,“我大部分時間都在大碼頭那邊,那天也是臨時有事去小碼頭一趟,誰知道突然就被帶到了船上。等出了事情,我才知道母后在另外一條船上。這不就直接一路回京了嘛。真是的,多耽誤工期啊。”
可以的。從最後一句的抱怨,完全可以看出皇后的死,在二皇子的心目中還不如碼頭工期重要。
“慎言。”這一下連尉遲蘭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二皇子,想知道他到底是真心的,還是故意的。不過就算是故意,也不應該這麽說。
“多謝先生提點。”二皇子聽到尉遲蘭這麽說,才臉色白了白,拱了拱手,閉上嘴喝了一口茶。
這時候天氣炎熱,沒一會兒二皇子就滿臉通紅汗流浹背,卻也只能忍著,連叫個宮人給他送把扇子都不敢,羨慕得拿小眼神去瞅一身短打的竺年和尉遲蘭。
他剛才脫口而出的抱怨並不是做戲。
衛皇后只是他的嫡母,又不是他的親娘,對他們這幾個年紀比薑戈大的兒子,防備心極重。教養之類的,壓根談不上。
他能對衛皇后有什麽母子情深?
二號碼頭是他頭一次被委以重任,關乎他的將來。
現在好了,衛皇后在沃州明明和他毫不相關,偏偏還給他惹來這麽多麻煩,多半還得牽連他吃掛落,眼看著二號碼頭的工程馬上就要和他無關了。
他這時候心中隱隱羨慕三皇子,還是老三瀟灑,說走就走了。這時候反倒不受牽累。
三個人在外面坐了沒多久,薑卓就出來了,帶著幾個真假兒子一起去了前殿。
禦書房內,此時已經聚集了許多人。
他們進去之後,大門關上,就先由司天監的人遞上了最近一個宜做喪事的時間。接著禮部又拿出一整套章程。
薑卓看過之後,沒有異議:“讓皇后早日入土為安吧。”
天氣炎熱,哪怕皇宮不缺冰塊,屍體也不宜久放。
倒是工部侍郎滿頭大汗,哆嗦了兩下還是說道:“皇陵還未建成。”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但說完之後,所有人都對著他看。
皇陵,幾乎是和薑卓登基同步開工的。
先前被竺年鬧過一回,但只是錢財方面的問題,一直沒耽誤工期。
當然,皇陵規模巨大,短短兩年時間想要修好,那確實有些為難人。而且按照先後順序,肯定是太后的陵寢最優先。
但是碼頭工程的規模同樣不小,開工時間還比皇陵晚,用的匠人大部分來自民間,甚至沒有佔用多少徭役;使用的物資也是自行籌集,現在已經造好了一個整的,加上兩個半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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