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十郎跟著騎兵們一起回到關內的時候,剛開始是出於好奇,仔細觀察之後,整張小臉刷白,捏著韁繩的手指都在抖,跟著楊涼上城樓的時候,趔趄了一下差點摔下樓梯。
走在一旁的楊三郎一把拉住他:“累了嗎?來,喝口糖水。”
嚴格意義上,這是他們兩兄弟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上陣殺敵。缺乏經驗之下,他們的體力消耗比周圍的老兵們都要多,精力消耗更大。
等回到關內,危機過去,楊三郎甚至覺得困頓,恨不能直接找個地方躺平了睡覺。
楊十郎不好解釋自己是代入了茅軍之後被嚇到腿軟,喝了幾口糖水緩緩神。
走在他們前面的楊涼,注意力則在拿著一個奇怪圓筒的竺年身上。
楊涼往前走了幾步,想到之前自己的態度,難免覺得有些尷尬,清了清喉嚨:“殿下稍後打算如何安排,還請吩咐。”
他這話的意思就是說,他現在手頭的這支陽海軍,聽憑竺年指揮。
竺年放下望遠鏡,回頭看了一眼楊涼,神色中看不出什麽不滿:“先休息啊。”
楊十郎看他又對著望遠鏡看,湊過去問:“殿下手上拿的什麽?”
兩人年紀相仿,身量都高,大概是營養全在長個兒上,平日操練的量又很大,瞧著偏瘦。
楊三郎在幾步外看著,兩個年紀身形都相仿的少年站在一起,怎麽看他十弟都像是個侍從。身份地位高下一眼可辯。
明明十弟的教養哪方面都不差,但是和這位小王爺放一起一對比,差距不是般的大。
但仔細想想,正常來講,他家十弟大概也就是南王世子的伴讀。
他不由得想,京城中的那位年長一些的大皇子,如今的皇帝宋淮,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氣度?
竺年讓開一點,像個小孩兒一樣把望遠鏡塞進袖袋裡:“不告訴你~”他對著三個人擺擺手,“你們趕緊去休息,不想休息就幫著修城。今天肯定打不起來,明天能不能打起來還得再看。”
這時候日頭還很高,但已經不那麽曬。
涉陽關這裡氣候沒有南壺城溫暖濕潤,除了正午的時候,其它時間已經變得涼爽。
熊北北跑上城樓,目不斜視地走到竺年身邊:“俘虜都登記完了,怎麽安排?”
竺年想也不想:“從這邊走大道到海州,直接送到海外去。”
“還到海外?”熊北北有些驚訝,“海州那邊說是缺人。”
“海州不行。海州太近了。把這些人放海州,怕是要鬧事。”若這些是安分守己的良民,譬如說那些外族部落的老弱婦孺,那在海州安家落戶是不錯的選擇。雖然海州苦寒,但是這些人生活的地方也同樣苦寒,氣候方面沒什麽不適應的。
但這些是戰俘,還是數量驚人的戰俘。海州當地就那麽一點人,沒法把人打散了安排,否則誰同化誰還不好說。
海外就不一樣了。
海外什麽樣的人都缺。
等這些茅軍去了海外,大概率一輩子也回不來。在當地只要老實安分,無論是做個普通的農民,還是加入軍隊,相信他們都能有不錯的出路,起碼比留在大月本土當戰俘來得強。
熊北北還是不想把人送去海外。哪怕不是海州,南地好多地方都缺勞力呢。戰俘還不用發工錢。
竺年看出他的為難:“說送點人去海外,說不定奶奶就回去了。梁州冬天又濕又冷,哪有海外舒坦?”
一提起文陽公主,熊北北頓時覺得這些戰俘不香了,立刻把目光投在遠處壓過來的茅軍援兵上:“那我再努力多抓一些,替公主殿下分憂。”
“說是有三十萬。”竺年對著地平線上的黑線語氣平靜,“希望他們真的有。”
“起碼得有個五六萬人吧?”
兩名楊家兄弟不明白這兩人為什麽會對來犯的敵軍充滿期待。哪怕“只是”五六萬人,對涉陽關也是極大的壓力。人家大軍過來,又不是途徑一下,目的是為了上南軍的船,去所謂的海外。
包括楊涼在內,都下意識把所有蠻荒、落後、毒瘴之類的詞語往海外上面套。潛意識裡就跳過了最條重要的信息——宋萱這位出生高貴的文陽公主,能夠長居的地方,怎麽可能這麽不堪?
南王府在海外的州府未經朝廷,實際從第二代南王就開始著力發展。當時的目的是為了建成南王府的退路,各方面下了大力氣。
近些年來,南地建設最好的地方是南泉,是整個南地最重要的出海港口;接下來的就是海外的幾個州。反倒是作為南地首府的梁州,看似也修城牆鋪路種種建設不停,和前兩者的建設力度根本不能比。
起碼文陽公主所在的海外首府,那氣象完全就是一座都城,吸引了無數異族前來貿易、學習、定居。那盛況也就是當地沒有吹,否則就是小一號的萬邦來朝。
但是現在單純從北地的情況,薑國佔據絕對優勢,明顯是大月大勢已去。
大月這一次權力交接,集齊了所有負分要素。
到現在外敵當前,還君臣猜忌,各地門閥世家各自為政,內憂外患一個不少。
他們現在陽州佔據優勢,需要做到的是盡可能削弱薑國的力量。在這之後,無論事態怎麽發展,他們南地有楚江天塹可以據守,正面的威脅不大。
當然,南王府的最高戰略意圖,肯定是直接取北庭以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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