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等一下!”殷辭喚住他。
容不念端著碗站定,神情還有迷惑:“怎麽了?”
“就依哥哥所言,先救人,”說罷他扭頭看向聶喚,“就在這裡救,人你送來,救活之後我再拿報酬,哥哥信你,所以我也信你,希望你不要自作聰明。”
“不會,”聶喚聽他說救人,終於松了一口氣,“我馬上吩咐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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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的辦事效率高得離譜。聶喚只出去吩咐了一聲,還不到一個時辰人就從側門扛進來了。
容不念以為來的會是個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沒成想揭開被子看到的是位街頭雜耍短打裝扮的少年郎,聶喚說他服蠱時二十又七,容顏未變,容不念看著感覺他因為打扮的緣故看著要比實際年歲還小幾歲。聶喚看著相府下人將人抬進屋又退下,等到小院恢復清淨之後緩緩開口道:“他叫雲墨,拜托您了。”
“那你就趁這個時間養養神。”
殷辭的意思說的很明白了,容不念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聶喚,還是把人叫了出去。
殷辭和雲墨在屋裡,聶喚和容不念在院外坐著,這麽一等就等了兩個時辰。聶喚還沒怎麽樣,他就先坐不住了,他頻頻往房中看去,回頭看見聶喚坐姿筆直,不由好奇道:“聶相不著急嗎?”
“急,但是無用。仙長若是急躁,不妨聽我講幾句閑話,打發時間?”
石桌上烹著茶,香氣沁人,聶喚隔著嫋嫋升起輕煙衝他笑。
第87章 眾生相
在聶喚的敘述裡,雲墨是個正在烤魚、伶牙俐齒的少年郎。
第一次遇見雲墨時,聶喚十三歲,她剛從營妓隊伍裡跑出來,為了不被追上,一路上沒敢怎麽歇,連著跑了四五天的路,行軍路難,走得都是沒什麽人煙的地方,這還是她碰到的第一個人。
雲墨看見聶喚之後第一反應是把魚藏了起來,她身上的衣服十幾日都沒換過,小臉髒兮兮的,身上的味道也好聞不到哪裡去,腳上都是血泡,隨身帶的饃饃也被吃了個精光,現在看見這麽個人,聶喚自然不會輕易放手。
不過幾日,她已經學到怎樣讓自己看起來更楚楚動人些,於是她伸手攀上雲墨的腿:“求求你,救救我,我家遭了難,有仇人借機把我擄了去,要把我買去妓院,我想活下來,求你……”
聶喚她這話說得真假摻半,只能慶幸奴印被烙在隱蔽處,面前的人也不會查看,她半仰著臉,好叫他看見自己眼裡的水光,雲墨果然遲疑了一瞬,沒能及時把她的手扒下去:“姑娘你……”
“若性命不保,輕如鴻毛,何來自重——”
她輕飄飄地把雲墨的話堵了回去,眼神卻止不住瞥那隻烤魚,彼時雲墨也不過二十出頭,猛地看見這麽一個花貓似的姑娘出現在面前,眼巴巴地瞅著自己手裡沒熟透的魚,心裡也樂了,他一時顧不上探究她的來歷,晃晃手裡的木枝:“待會可以分你一半,反正我也吃不完,不過現在還沒熟,得等一會——你要不過來坐一坐?”
貿然邀請陌生姑娘同坐其實是件很失禮的事,可雲墨自小天南地北大街小巷的逛,根本不講究這些東西,聶喚也餓得夠嗆,根本顧不上男女不同席的虛禮,保命都是有今天沒明天的事,還是填飽肚子最實在。
等到她狼吞虎咽吃完那半條魚之後,雲墨將水壺遞過去,看著她突然道:“你是不是沒地方去了,要和我一起走嗎?”
聶喚擦了擦嘴:“好。”
“都不問問我是幹嘛的?就不怕我再轉手把你賣了?”
“不怕,”聶喚也不見外,拿過壺喝了一大口酒,那股火辣辣的的味道順著胃翻上來,辣得她渾身一震,這幾日一直僵硬的四肢終於泛活過來,“我什麽都沒有,跑出來也只是不想遂了仇人心意,”她苦笑一聲,“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什麽也怕。”
“那你走運了,我就是個串街走巷的,有賞錢就是賣藝的,沒有就是叫花子,暫時沒什麽買賣人的興趣,好在我抓魚捕兔都在行,手藝還湊活,野地裡也餓不死,”雲墨卻好像對她很滿意,指了指剩下的魚骨架,舒展身體往後仰,“你要跟我呢,活下來還是不成問題的,不過我做飯的話,你就得收拾東西,拿行李……”
他打了個響指:“怎麽樣小姑娘,行不行給個準話,我正好要往南邊去,不願意的話咱倆就此別過——”
“我願意。”沒有雲墨,自己恐怕連這片樹林都出不去。
“好啊,”雲墨笑了聲,將背到一半的行李扔進她懷裡:“那得你背行頭——”
雲墨經常穿一身短打,頭髮也扎得極高極松散,大概是經常混跡街頭的緣故,他不笑時動作間還帶兩分匪氣,經常讓人忘記他還有一顆很討喜的小虎牙,可就是現在這一笑,讓聶喚義無反顧地跟了上去。
後來聽他講當初留下自己是因為看她吃那條烤魚吃得很香,在此之前還沒人那麽喜歡過他的手藝,沒想到這一時糊塗給自己找了這麽大一個麻煩,說這話時雲墨是笑著的,明顯只是在打趣她,可聶喚也實打實的給他帶來不少麻煩。他們在密林裡轉了十幾天才摸到了林邊,文書要比追捕的官差來得快,城門處的告示貼得到處都是,雲墨見了二話沒說又帶她鑽回了小樹林。聶喚身份暴露的毫無準備,那時候聶喚已經做好了他拿自己去換銀子的準備了,結果一轉眼又進了林。也不見得是十幾天的感情多深厚,只是雲墨心裡那點正義感和叛逆感作祟,直覺這是個遭到迫害的官小姐,做不到拿小姑娘去換銀子花,他過不了自己心裡的坎兒,也不能直接把人扔下,隻好帶著她一起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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